陈川最终还是没有出说自己打算收购县罐头厂的事。</br>虽然吴兆亮那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消息。</br>但是官方毕竟还没宣布。</br>而且这事可不是板上钉钉的。</br>村部的会议又持续了一阵，主要商议了些具体落实的细节。</br>最终，众人都带着自己的任务，各自散去。</br>夜色已深，海风吹拂着村庄，带来一丝凉意。</br>将电视机收入村部后，陈川和陆小曼并肩走在回家的土路上。</br>陆小曼挽着陈川的胳膊，身后是皎洁的月光。</br>她却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陈川见状还以为陆小曼是觉得自己将合作社的利润都放了出去，心里舍不得。</br>于是开口道：</br>“小曼，合作社的事情，你放心，没有断了咱家的财路。”</br>陆小曼闻言，愣了一下，捏起拳头朝着陈川胳膊锤了一拳头：</br>“你说啥呢？我是那个意思吗？”</br>“海上楼一个月都好几千呢，要不是你硬是要出海，我就想你陪我在家才好。”</br>“挣那么多钱干啥，还想再娶个新媳妇儿？”</br>听到陆小曼这连珠炮般的发问，陈川没忍住笑了出来：</br>“哈哈，挣再多不也是你在管，我看你这样还以为是哪里让你不如意了呢。”</br>陆小曼没再回答，自顾自往前走着。</br>可终于她还是轻声问出了憋在心里的疑惑：</br>“川子，你从罐头厂要个会计过来……是不是觉得我之前记的账，哪里没弄好？”</br>陆小曼语气突然委屈了下来。</br>她一直都不服输，刚才得知陈川居然又找了个会计过来归拢账目后，其实心里就有些不服气。</br>合作社前期的账目都是她帮着整理的，虽然知道比不上专业会计，但她也是尽心尽力。</br>陈川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清妻子脸，不由得失笑。</br>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陆小曼脸颊：</br>“傻媳妇，你想哪儿去了！”</br>“你记的账，笔笔清楚，帮了我大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br>陈川看了看四周，随即压低声音，解释道：</br>“我找张会计来，明面上是帮合作社理账，但更重要的是……”</br>“醉翁之意不在酒。”</br>“不在酒？”</br>陆小曼眨了眨眼，没太明白。</br>陈川凑近些，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br>“我是想通过他，摸摸钱向东的老底。”</br>“钱向东？”</br>陆小曼吃了一惊，</br>“那个代理厂长？你摸他底干什么？”</br>陈川轻笑道：</br>“我从吴县长那得到消息，县国营罐头厂要改制，而且允许私人接手了。”</br>“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把它拿下来。”</br>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br>“钱向东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以他的做派，我不信他手脚干净。”</br>“厂子效益不好，他还能过得那么滋润，柳娜那样的秘书跟在身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br>“张会计是厂里的老会计，经手过所有账目。”</br>“钱向东要是有问题，账面上不可能毫无痕迹。”</br>“就算他做得隐蔽，老会计心里也肯定有本账。”</br>“你的意思是……”</br>陆小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br>“嗯，”</br>陈川点点头，</br>“把他请到咱们合作社来。”</br>“平时多尊重，偶尔聊聊天，说不定就能从他嘴里，找到些钱向东违规违纪的证据。”</br>“哪怕只是些线索，也能用来在谈判中增加我们的筹码。”</br>“给他再多好处，其实都不如抓住他的小辫子。”</br>“这样我们在收购罐头厂这件事上，多几分把握。”</br>陆小曼听完，恍然大悟，同时也为陈川的深谋远虑感到一丝心惊。</br>她挽紧陈川的胳膊，轻声道：</br>“原来你想了这么多……这事有风险吗？”</br>“放心，”</br>陈川拍拍她的手，</br>“放心，请会计来指导工作是光明正大的事，至于能发现什么，就看天意了。”</br>“走吧，回家，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先别往外说。”</br>第二天中午，陈川惦记着家里和合作社的事。</br>便早早从修船厂回了村。</br>跃进号损伤很严重，大概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修好。</br>他刚踏进自家院门，就看见院子里，王翠兰正热情地给一位戴着眼镜的老者倒水，陆小曼也陪在一旁说着话。</br>那老者一见陈川进来，立刻站起身，朝陈川打招呼道：</br>“陈老板，回来了。”</br>“张会计？您怎么这就过来了？吃了饭没？快坐下说。”</br>陈川连忙招呼，心里有些意外张会计的效率。</br>“吃过了，在大海同志家吃的。”</br>张会计推了推眼镜，没有拐弯抹角，</br>“陈老板，您合作社的账目，我今天上午已经看过了。”</br>“哦？怎么样？”</br>陈川引着张会计重新坐下，心里计划着该如何打开话题。</br>套取关于罐头厂的信息。</br>出乎意料的是，张会计并没有多做评价，只是淡淡道：</br>“账目清晰，条理分明，虽然手法还显朴拙，但每一笔进出都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问题。”</br>“你爱人之前做得很好。”</br>这话让旁边的陆小曼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朝陈川挑了挑眉。</br>陈川哈哈一笑，</br>正想顺势将话题引向罐头厂的账务管理。</br>看看能否引起张会计的共鸣。</br>却见张会计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br>他将信封直接放到了陈川手里：</br>“陈老板，我是个老会计，在罐头厂干了快三十年。”</br>“您昨天向钱厂长点名要我过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河口村这几本账吧？”</br>陈川心中一震。</br>难不成自己那点心思都被钱向东看透了？</br>如果是这样，那钱向东还真是有些太恐怖了。</br>可即使这么去想，陈川却仍旧不动声色。</br>只是静静听着。</br>张会计见他不语，便继续说了下去：</br>“这里面，是我凭记忆，整理的一些……不太合乎规矩的款项往来记录。”</br>“时间、金额、经手人，都写在里面了。”</br>“虽然不全面，有些也没有实在的证据，但足够让人看出些苗头。”</br>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谈论这些，</br>“合作社的账目规范，我会整理好的到时候你来找我拿。”</br>“厂里下午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了。”</br>说着张会计也没再停留，推着院子里的自行车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