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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岁旦来客
    风卷残云,朝阳如血泼洒在洛阳城头。那张贴于城门中央的《天阙实录》已被晨露浸润,墨迹微微晕染,却愈发显得沉重如碑文。书生李元安立于其下,指尖轻抚纸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本是国子监待选儒生,素来信奉“君权神授”,可此刻,胸中翻涌的却是滔天巨浪。

    “百年前叶问天率义军推翻暴政,建新朝,反被污为乱党……”他喃喃念出声,声音颤抖,“这不是史书所载!这不是……”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丐缓缓走近,蹲在墙根,浑浊的眼望向那行字,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两颗黄牙:“我爹说过,从前有个大英雄,叫叶天阙,能斩龙破天。他们说他是疯子,可我知道,他是真的。”

    李元安猛地回头,盯着老丐:“你爹见过他?”

    “见过。”老丐点头,声音低哑,“还给我讲过一句话??‘若天下人都闭嘴,那就让我一人开口;若一人开口也不成,那就让骨头说话。’”

    书生怔住,良久无言。他忽然解下腰间玉佩??那是父亲托人从京中买来的“祥瑞之物”,据说是九嶷宫开光所赐,可保仕途通达??狠狠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碎成两半。

    “我要抄十份。”他低声说,“送往江南书院、北地镖局、边关守将……哪怕被杀,我也要让人知道真相。”

    与此同时,西域边陲,玉门关外。

    风沙漫天,一队商旅正艰难前行。领头女子身披黑纱,背负长弓,正是曾与叶寒川在昆仑山有过一面之缘的游侠柳红鸢。她怀中藏着一份密信,乃是从一名临死的信使手中夺来,内容简短却惊心:

    > “慈心庙异象起,血剑现,逆命者觉醒。

    > 《天阙实录》已启,永夜之庭裂隙初现。

    > 若你还记得昆仑山上那一箭之约,便该动了。”

    柳红鸢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后数十名随行部众??有逃奴、有弃将、有被逐出师门的刀客,皆是江湖底层挣扎求存之人。

    “你们信命吗?”她突然问。

    众人沉默。

    “我曾信。”她冷笑,“信强者为尊,信朝廷法度,信九嶷宫的‘天命箴言’。可十年前,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三百妇孺推进炼魂井,只因其中有一人觉醒了‘逆骨命格’。”

    她抽出背上长弓,搭上一支赤羽箭,引弓如满月,遥指东方京城方向。

    “现在,有人替我们撕开了那层皮。我不知他能不能活到最后,但我知道,若我们再不动,就真的连骨头都烂在土里了。”

    箭离弦而出,划破长空,直入云霄!

    下一瞬,四面八方响起呼应的号角声??那是散布在西北七郡的“赤羽盟”暗哨,接到了信号。

    火种,已燃遍荒原。

    而回到京城,皇宫深处的地底密道中,叶寒川与白璃正疾步穿行。青铜门已在身后关闭,永夜之庭再度隐没,仿佛从未开启。但他们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你拿了令牌。”白璃边走边说,“从此再无退路。”

    “本就没有退路。”叶寒川低头看着腰间的金色令牌,阳光透过裂缝照在其上,反射出刺目光芒,“我只是选择了怎么走完这条路。”

    话音未落,前方忽有黑影闪动。

    三名冥骑营统领自阴影跃出,手持符戟,额绘九星环月,周身缠绕黑雾,显然是服用了“噬魂丹”以激发潜能,代价是寿元尽毁、死后魂飞魄散。

    “奉九嶷宫令,诛杀逆命者!”为首者怒吼,“交出实录与令牌,留你全尸!”

    叶寒川不语,只将手按在血剑残柄之上。

    白璃却抢先一步踏前,双手结印,口中轻吟:

    > “匿形?断息?封脉!”

    刹那间,三人只觉天地旋转,眼前景象扭曲,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之上,四周尸骨堆积,空中乌鸦盘旋,远处一座破庙门前挂着一块木牌:

    > “欢迎来到你的结局。”

    这是“心狱幻阵”,专攻执念最深之人。

    第一人见自己跪在家中堂前,妻子被九嶷宫带走,幼子哭喊着扑来却被一刀斩首。他嘶吼着冲上前,却发现身体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一切。那是他亲手签下的效忠契,换来了荣华,也葬送了全家。

    第二人见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手持长剑,意气风发,正欲加入“天阙遗脉”反抗组织,却被师父拦下:“你若去,必死无疑。”他犹豫片刻,转身离去。如今,他在梦中看到那个少年回头,冷冷道:“你背叛了自己。”

    第三人最惨,他竟是赵伯的亲侄!当年赵伯被捕,他为求活命,亲自指认叔父为逆贼,换来今日地位。此刻,赵伯的魂影站于他面前,不言不语,只轻轻摇头。

    “啊??!!!”三人齐声惨叫,双目流血,七窍渗黑,当场跪倒抽搐,经脉寸断而亡。

    白璃收势,脸色微白:“他们不是死在我手上,是死在自己的罪孽里。”

    叶寒川静静看了她一眼:“你比我想象的更狠。”

    “我不是狠。”她淡淡道,“只是明白,有些账,必须有人来算。”

    两人继续前行,终于从一条废弃水渠重返地面。此时已是正午,皇城内外局势剧变:禁军分裂为两派,一派仍效忠皇帝,另一派则悄然集结于御花园废柱之下,默默注视那断裂之处,眼中闪烁复杂光芒。

    更有百姓自发聚集街头,虽不敢高声议论,却以手势传递信息??有人竖起拇指向下劈,象征“斩帝”;有人以掌覆眼再猛然摊开,意为“睁开眼睛”。

    舆论之火,已然燎原。

    “我们得离开京城。”白璃低声道,“九嶷宫不会善罢甘休,三大世家也必将出手。你若留下,必遭围杀。”

    “我知道。”叶寒川望向皇宫最高处的飞檐,那里曾是他童年仰望的圣地,如今只觉腐朽不堪,“但有件事,我必须做完。”

    他取出母亲遗留的铜匣,打开最后一层暗格,取出一枚极小的金针,通体刻满细密符文,尾端镶嵌一颗血色晶石。

    “这是什么?”白璃皱眉。

    “命核引。”叶寒川声音低沉,“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她说,若有一天我决定彻底掀翻这盘棋,就用它引爆‘天纲锁命阵’的核心节点。”

    “你会死。”白璃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连接九座城门命柱的中枢网络,一旦引爆,方圆十里内所有真气运转者都会遭受反噬,包括你自己!”

    “但我能活下来。”叶寒川看着她,眼神坚定,“因为我体内已有‘逆命诀’与‘弑征命格’双重护持,加上群魂共誓之力,最多重伤,不会殒命。”

    “可你也可能变成废人!”

    “只要火种不灭,我有没有武功,又有什么关系?”他笑了笑,“总有人会接过剑。”

    白璃久久无言,最终只是轻轻点头:“我陪你。”

    当夜,子时。

    九座城门命柱之下,皆有黑袍人值守,乃是九嶷宫派出的“守命使”,负责维系天纲大阵阵眼。他们不知危险临近,仍在低声诵经,引导星辰之力流入地脉。

    叶寒川与白璃分头行动。

    他潜入东门命柱地窖,将金针插入阵眼核心,默念咒言:

    > “以我血脉为引,以我性命为祭,

    > 断尔命链,破尔天纲,

    > 天若压我,我便焚天;

    > 地若锁我,我便裂地!”

    金针嗡鸣,血晶炸裂!

    瞬间,整座阵法剧烈震颤,北斗偏移加剧,赤红星猛然爆裂,化作漫天火星消散!

    与此同时,其余八处阵眼接连崩解,如同连锁雷劫爆发!

    轰隆隆??!!!

    九道黑气冲天而起,尽数断裂,天空恢复清明,星辰归位。

    【警告解除:天纲锁命阵已摧毁】

    【宿主真气恢复自由运转】

    【但因强行干预天地命理,触发‘命运反噬’】

    【状态:重伤(五脏移位,经脉断裂),需至少百日调养】

    叶寒川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几乎昏厥。白璃及时出现,扶住他肩头,迅速施针封穴,压制伤势。

    “成功了。”他虚弱笑道,“他们再也无法用星辰之力镇压逆命者了。”

    “可你也快撑不住了。”白璃咬牙,“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两人借地道遁出城外,藏身于一处废弃驿站。此后半月,江湖风云骤起:

    ??南方七省,数十名青年才俊觉醒“逆骨命格”,纷纷脱离宗门,组建“破命盟”;

    ??东海之上,沉寂多年的“蓬莱遗族”驾船归来,宣称要迎回“天罚之使”;

    ??北疆大漠,原本臣服朝廷的十八部落联军举旗,打出“还我真命”口号;

    ??就连一向中立的佛门少林,也有三十六名高僧集体闭关,传出偈语:“伪帝当去,真主未立,众生自救。”

    而朝廷方面,则陷入空前混乱。

    皇帝自那日后便不再临朝,闭居深宫,据说每日只做一件事:擦拭一把旧木剑??那是他少年时与叶寒川之父共同习武所用。

    九嶷宫震怒,宣布叶寒川为“万恶之源”,发布“九绝追魂令”,悬赏百万金珠,九大势力皆派高手出动。

    但奇怪的是,每当有杀手接近叶寒川藏身处,总会莫名其妙失足坠崖、中毒暴毙,或是在梦中被冤魂索命,醒来精神失常。民间传言,那是“千魂护主”,是历代反抗者的英灵在庇佑这位唯一的希望。

    春去夏来,山雨欲来。

    某夜,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叶寒川躺在草庐中养伤,胸口缠满布条,呼吸微弱。白璃坐在窗前,一边研读《天阙实录》副本,一边记录各地传来的消息。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敌人,也不是同伴。

    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破旧册子,怯生生地敲门。

    “请问……你是叶大侠吗?”她声音颤抖,“我娘让我来找你。她说,只要把这本书交给你,就能救她……救我们全村人。”

    叶寒川勉强坐起,接过册子。

    封面写着三个歪斜大字:

    > **《识命篇》**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某种命格识别术的入门口诀,末尾附注一行小字:

    > “凡觉醒者,皆可学。勿惧,莫藏,传下去。”

    他抬头看着小女孩,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眼中却有光。

    “你叫什么名字?”

    “阿禾。”她说,“我娘说,禾苗虽小,也能破土。”

    叶寒川笑了,笑得眼角渗出血丝,却无比温暖。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天阙实录》副本,递给白璃:“抄一份新的。”

    “又要抄?”白璃挑眉。

    “不只是抄。”他望着窗外暴雨,“我们要办一所学堂,教人识字,教人读史,教人辨命格,教人知道自己是谁。”

    “你想培养更多逆命者?”

    “我想让更多人明白??”他轻声道,“命运,不该由别人写。”

    数月后,江南某山中,一间朴素书院悄然建成,门匾无字,唯有中央悬挂一枚金色令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每日清晨,钟声响起,孩童、农夫、婢女、退役老兵……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

    没有门槛,不分贵贱,不论出身。

    第一课,先生只写两个字在黑板上:

    > **“我是谁?”**

    而在遥远的北方雪原,一座冰窟之内,九嶷宫大祭司跪伏于地,面对一具盘坐百年的干尸,颤声汇报:

    “禀告老祖,逆命者未死,实录已传遍天下,多地出现觉醒潮……我们……控制不住了。”

    干尸缓缓睁眼,瞳孔竟是纯白无色,开口之声非人非鬼:

    > “那就启动‘终焉计划’。”

    >

    > “唤醒沉睡的……第九代容器。”

    >

    > “让真正的‘永夜之子’降临。”

    冰层震动,一道漆黑身影自深渊缓缓升起,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如深渊凝视人间。

    命运之战,远未终结。

    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