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十四姑娘,你方才说,是有人请你救百煜大人?”
    “嗯,只是我好像来晚了一步。”十四正捧着一本刚找到的手记,上面还有琼花印章,想来该是百煜的物品。她一边翻阅,一边说:“原本想着来解救鹿蜀一族,可你的族人已然脱险,我倒没真帮上什么忙。”
    书页上绘着的皆是精妙绝伦的机关制造图谱,每一处线条都标注得细致入微,连机关触发的原理都附了简要注解。
    这个人好厉害……
    “多谢姑娘为族人而来。” 若风拱手致谢,语气诚恳。
    “不不不,你太客气了。” 十四连忙抬起头摆手,“我什么都没做。”
    若风浅浅一笑,“百煜大人还未被抓住,此刻竹砚他们应当还在附近追捕。”
    十四心想:那我…… 是不是还要继续去救他?
    正思忖着,她又拿起另外一本小册子。她翻开,开篇第一行字是:“鹿蜀一族,性温善,声如美玉,可安人心,探记忆。”
    往后翻去,里面竟全是关于鹿蜀一族的观察记录。看字迹,和之前那本机关制造手记上的字迹,分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十四抬头看向若风,“那个百煜大人…… 似乎在观察你们?”
    若风垂了垂眼,轻轻点头:“……嗯。在葬花泽,百煜大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算是一方管理者。不过他从没对族人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至少在我看到的范围内。”
    听若风这么说,十四继续又翻了几页,有的页面写着“鹿蜀一族修为本就偏柔,可借晨露凝气,能助修为稳步提升”。
    有的地方记着 “针对族人羽翼易受创的问题,可制轻质铜丝护羽甲,内衬用云丝绒,既防刮又不压身”,连铜丝的粗细、编织的密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有几页专门列着草药清单,“治羽翼伤口用紫蕊草捣敷,伴蜜饮可减痛感”,“族中幼崽不喜苦药,可将疗伤的青禾草混在枫糖糕中喂食……”
    十四:“……”
    这字里行间全是对鹿蜀的关照,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伤害这个族群的人,如今却变成被追捕的局面。
    夏攸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自从失去弟弟,这个人便开始研究逆转生死的秘术。
    她继续翻阅下去,书页上的内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先前那种细致的呵护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冰冷的记录。
    “取鹿蜀族血三钱,与凝神草同煮,试治旧伤无效,证其无治疗之效,更无复活死者之能……”
    “与当归、白薇搭配,无效。”
    “与雪莲、灵芝同熬,无效。”
    “与断肠草、曼陀罗混用,无效。”
    ……
    一页纸上,“无效” 二字反复出现,字迹依旧工整,可字里行间的态度,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在书写,只把鹿蜀的血当作普通的实验材料。
    下一页出现了 “九转涅盘阵” 的记载 —— 图谱上画满了修改的痕迹,线条叠加、批注潦草,而下方一行小字写着 “此阵可引灵力控死物”。
    这不就是僵尸……?十四心里暗自吐槽自己脑洞太大了。
    再翻一页,纸上只有孤零零四个字,“肉身、记忆” 被红笔圈在一起,圆圈外画了好几道问号。
    【贰】
    中间空了好几页空白,直到某页才又见字迹,“初见时,他正处于极度恐惧崩溃,身边散落着几具尸体。不知为何,尸体的部分记忆竟闯入我的脑海,可转瞬便消散了。”
    “他” 是谁?
    十四心里疑惑。
    “多次实验确认,鹿蜀在绝望时,歌声会触发记忆共享,且对死物亦有效。负面情绪越浓烈,共享效果越彻底,但歌者也越易神识崩溃,轻则昏迷,重则沦为无魂活物。”
    “多数鹿蜀撑不了多久,进程总是被迫中断。”
    最后一段话,像是思考许久才写下的结论,却带着不确定的试探:“若要将记忆完整共享至另一具身体,需极强的歌声灵力支撑。经过‘灵音洗礼’的鹿蜀,灵力远胜同族…… 受过此礼的他,或许能完成?”
    十四盯着 “灵音洗礼” 四个字,眉头皱起,不自觉念出了声。
    话音刚落,若风恰好听见,向她解释道:“这是我族继任新族长时,必须接受的仪式。”
    “那如今鹿蜀族族长是?”
    若风垂眸,随即抬头轻轻笑了笑,坦然道:“……正是在下。”
    “!!!”十四颇为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看着少年感十足的鹿蜀,竟是一族之长。
    缓过神,她急忙追问:“可以告诉我,之前被解救出来的族人,当时情况怎么样吗?”
    “族人并无大碍。”
    十四闻言心中一紧,可没等她细问,一道银光突然从暗处飞射而来!
    来不及反应,一枚细小的银针扎进若风的肩膀。
    若风脸色骤变,下意识想运气逼出银针,却发现体内灵力滞涩。
    是那枚银针?!
    没等他稳住身形,脚下地面忽然裂开,碎石簌簌下坠,一道暗缝瞬间张开。若风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坠,视线里清晰映出十四扑过来伸手的模样,但来不及了。
    他没有慌乱,也没喊出声,只是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转瞬便被暗缝里的黑暗吞了去。
    “……”
    十四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向正缓缓合拢的口子,犹豫不过片刻,深吸一口气也纵身跳了下去。
    下一秒,裂缝彻底闭合,屋内余响渐渐消散,最后归于寂静。
    ……
    另一边,上卿长老和雾恂城主仍在棋局对弈。
    “你还当真放心那孩子,不怕她遇到危险?”雾恂落下一枚白棋,“人类的性命,可是比瓷瓶还脆弱,稍不留意就碎了。”
    上卿长老指尖的黑棋迟迟未落,视线落在棋盘上被白棋压制的一片区域,“这世上,所有的生命都脆弱无比。”
    雾恂城主用一声沉默代替回应。
    上卿长老终于落下黑棋,勉强守住一角后,才缓缓开口:“无名在她身边。”
    雾恂城主握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无名?
    那剑有灵识,旁人稍近便会显露锋芒,如今竟肯随一个 “旁人” 走?
    他压下惊讶,目光扫过棋盘,随即支着脑袋,嘴角勾着调侃的笑意:“今日你的棋路,不似往常。”
    上卿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