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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我心中有数
    “我不放任,他也会去。”蘅芜抬眼,唇角微扬,“他女儿的丑事被我捏在手里,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那个书生和他女儿的事情,她手里攥着的,可是陛下最忌讳的东西。”

    蔺绍眸色一沉:“你早就知道如意和徐晚晚私下来往?”

    “三个月前,如意托人送了一盒胭脂给晚晚,说是南疆特供。”蘅芜合上卷宗,轻笑。

    蔺绍眼神微凛:“你怎不早说?”

    “说与不说,都得等她动手。”蘅芜望向窗外,“我若早揭,陛下只会觉得我妇人妒心重,打压同僚。可若她自己跳出来……那就不是我动她,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蔺绍看着她,忽然低笑:“你真是越来越像她了。”

    “谁?”

    “先帝那位,死在冷宫的贵妃。”他声音极轻,“手段狠,心更狠。”

    蘅芜指尖微顿,抬眸看他,眸光清冷:“那贵妃,是被诬陷谋逆,最后含冤而死。若她真有手段,又怎会死得那样惨?”

    蔺绍一怔,竟无言以对。

    片刻后,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前。

    朱红大门巍然矗立,两尊石狮镇守两侧,门匾上“明镜高悬”四字苍劲有力。守门衙役见是丞相车驾,连忙跪地行礼。

    “慕少白在吗?”蔺绍问。

    “回大人,卿正审一桩谋逆案,已禀过刑部,正等您过目卷宗。”

    蘅芜跟着下车,衣袂轻扬,目光扫过那匾额,唇角微微一动。

    *慕少白……你还活着。*

    上辈子,此人是在她被废前夜。

    可这辈子,他还没来得及背叛她。

    “蘅女官?”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一位身着深青官服的男子快步迎出,三十余岁年纪,面容清俊,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却又隐隐带着铁面无私的威严。

    正是大理寺卿慕少白。

    他目光落在蘅芜身上,先是怔了怔,随即竟微微躬身,行了个近乎恭敬的礼:“没想到今日能再见蘅女官,实乃荣幸。”

    蘅芜轻轻还礼:“慕卿何必如此客气。你我现在是同僚。”

    慕少白一笑,眼底泛起一丝复杂。

    蘅芜笑了,笑意温婉:“你现在种田了?”

    “不敢。”慕少白也笑,“所以每日悬案必查,夜夜翻卷,生怕再被您一句话打回原形。”

    蔺绍站在一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这般熟稔?

    “慕卿今日倒是好兴致。”蔺绍上前一步,语气淡淡,“竟与一位女官谈笑风生。”

    慕少白这才看向他,拱手:“丞相莫怪,蘅女官有勇有谋的,连陛下都让她三分。我这点小官,哪里敢不敬?”

    蔺绍冷笑:“她如今不过一介女官,你也这般恭敬?”

    “恭敬的是才智,不是身份。”慕少白坦然道,“蘅女官可是足智多谋,我已细读三遍,字字如刀,直指要害。更难得的是,她竟连西北三渠的历年淤塞都了如指掌……这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懂的。”

    蘅芜轻摇头:“只是多读了些河工志罢了。”

    “可你连去年冬修堤时,工部克扣麻袋三万条的事都查到了。”慕少白眸光微闪,“那可是机密卷宗,连我都只知大概。”

    蔺绍眼神一沉,终于忍不住道:“你们聊完了吗?若没别的事,我还有公务要查。”

    慕少白这才察觉气氛微妙,笑着打住:“是我说多了。丞相,蘅女官,请随我来。刚抓到一个疑犯,说是从西北逃来的粮商,身上带着半块兵部勘合令符,说是要面见陛下……可话没说完,就被人割了舌头。”

    “割舌?”蘅芜眼神一动,“可验过令符真伪?”

    “验了,是真的。”慕少白神色凝重,“但兵部说,那道令符三个月前就已销毁。”

    三人步入大堂,堂内阴冷,烛火摇曳。犯人被铁链锁在柱上,浑身血污,嘴里塞着布条,见人进来,眼中满是惊惧。

    慕少白挥手,衙役取下布条。

    那人嘶哑着声音,颤抖道:“我……我是陇西粮商赵三……我有要事禀报陛下!有人……有人在粮仓放火!烧了八万石!他们说……说朝廷不会管,百姓饿死活该……”

    蘅芜上前一步,声音平静:“你怎会有兵部令符?”

    “是……是一个穿青袍的官爷给我的!”那人慌乱道,“他说只要我把这令符交给陛下,就能救西北百姓!可我刚进京,就被人追杀……舌头……舌头是他们割的……”

    蔺绍与慕少白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蘅芜却只是蹲下身,与那犯人平视,声音温和:“你可记得那青袍官爷长什么样?”

    “他……他左耳缺了一角!像被刀削过!我还听见他叫另一个同伙好像叫老徐……”

    “老徐?”蘅芜眸光一寒,缓缓站起。

    *徐尚书……你果然等不及了。*

    慕少白低声道:“这人伤重,需立刻医治。但他说的若属实,那粮仓被烧,赈灾之事岂不更加紧迫?”

    蔺绍沉声:“立即封锁消息,此人交由你亲自看管,不得泄露半句。”

    “是。”慕少白应下,却忽又看向蘅芜,眼中闪过一丝探究,“蘅女官……我总觉得,你见过这种场面。”

    蘅芜一笑:“见得多了,自然不怕。”

    “不,不是这个。”慕少白摇头,“是那种……从容。像是早已知道一切会发生。你的眼神,太静了,静得不像个第一次见刑讯的人。”

    蔺绍蓦地踏前一步,挡在蘅芜身前:“少白,她不是你审的犯人。”

    慕少白笑了笑,退开一步:“是我冒昧了。”

    蘅芜却绕过蔺绍,直视慕少白:“慕卿,你若真觉得我奇怪,不如问得再直接些——你是不是觉得,我像谁?”

    大堂骤然安静。

    慕少白凝视她许久,终于低声道:“像……像死去的贵妃。不是容貌,是气质。那种……高高在上,却又深不见底的感觉。”

    蔺绍眼神一冷:“住口。”

    蘅芜却笑了,笑意清浅,却让慕少白心头一震。

    “慕卿。”她轻声道,“若有一日,你发现我真是她……你会怎么做?”

    “我……”慕少白张了张口,竟答不上来。

    “罢了。”蘅芜转身,朝门外走去,“案子你继续查,我心中有数。至于那个缺耳之人……”她顿了顿,唇角微扬,“让他活着。我想亲自见见他。”

    走出大理寺,阳光洒在脸上,蘅芜却只觉一片亚历山大。

    蔺绍跟上,低声道:“你为何要刺激他?慕少白若是起了疑心,迟早会查你底细。”

    蔺绍盯着她,忽而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蘅芜,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静静看着他,眸光深邃如夜。

    “我想让徐尚书死。”她轻声说,“但更想让徐晚晚…亲眼看着她爹,是怎么被我踩进泥里的。”

    蔺绍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