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距离京州需要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而且，并没有直达的航班。

    一路上，陆芊芊几乎没怎么睡觉。

    这是最后一段行程。

    陆芊芊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无尽的云海。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耐磨的工装。

    脚上，是一双全新的高帮作战靴。

    那个沉重的战术背包，就放在她的脚边。

    她时不时，会伸手摸一摸它。

    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姬无双坐在她身边。

    她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但她均匀的呼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说明她很放松。

    在这种环境里，她也能随时进入休息状态。

    “无双姐。”

    陆芊芊轻声开口。

    姬无双睁开了眼睛。

    “我们，快到了吗？”

    “还有半小时。”

    姬无双看了一眼手表。

    “害怕吗？”姬无双问道。

    陆芊芊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她说。

    “我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很快，就真实了。”

    姬无双说。

    半个小时后，飞机开始下降，很快穿过云层。

    地面，出现在视野里。

    那不是陆芊芊在任何画册上见过的景象。

    下面是一片广袤而单调的红褐色土地。

    土地上，散落着低矮而破败的棚屋。

    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飞机在经历了一阵颠簸后，平稳地降落。

    这里是K国首都国际机场。

    说是国际机场，其实只有一条跑道。

    只有一个航站楼，一个像夏国的长途汽车站大小的航站楼。

    在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尘土、烈日和某种未知腐败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陆芊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走下舷梯，脚踩在滚烫的停机坪上。

    那地面的热浪裹着脚踝往上爬，就像蒸拿房里，突然涌来一股热蒸汽。

    不远处，几个黑皮肤的，穿着军装的士兵，靠在一辆生锈的吉普车旁。

    他们的眼神懒散，而又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

    像在打量，两只自己送上门来的肥羊。

    陆芊芊的心猛地一紧。

    这个国家的军人，根本不是夏国的军人！

    陆芊芊下意识地，向姬无双靠近了一步。

    姬无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那几个士兵一眼。

    然后，对陆芊芊说。

    “别看他们。”

    “跟我走。”

    一个穿着褪色西装的黑人男子，举着一个写着“姬”字的牌子，快步向她们跑来。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

    “姬女士？”

    他用生硬的夏国语问。

    “是我。”

    “我是雅各布，陆先生安排的。”

    雅各布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他想去接姬无双的背包。

    姬无双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车在哪？”她问。

    “这边，这边请。”

    雅各布领着她们，走向停车场。

    所谓的停车场，只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

    停车场上停着几辆破旧不堪的汽车。

    雅各布拉开一辆，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年车龄的越野车。

    车身上布满了划痕，和几个可疑的凹陷。

    “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车了。”

    雅各布解释道。

    “很好。”

    姬无双评价道，还算满意。

    她把自己的背包和陆芊芊的背包，都扔进后备箱。

    然后对陆芊芊说道。

    “上车。”

    陆芊芊坐进车里。

    车内没有空调，还有一股皮革和机油混合的呛人味道。

    她看着窗外，那个和京州截然不同的世界。

    贫穷，混乱，毫无秩序。

    这是，她对K国的第一印象。

    这里，就是她接下来要生活工作的地方。

    车子驶出机场，开上了通往市区的土路。

    这里的道路，完全超出了陆芊芊对路的认知。

    一路颠簸，甚至已经不是颠簸，而是过山车。

    陆芊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道路的两边，是更多的棚屋。

    用铁皮，木板，甚至硬纸壳，胡乱搭建而成。

    浑身赤裸的孩童，在垃圾堆里追逐嬉戏。

    他们的眼神，空洞和麻木远多于灵动。

    看到有汽车经过，他们会围上来，伸出黑瘦的小手。

    嘴里用听不懂的语言，叫喊着。

    雅各布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不用理他们。”

    他对姬无双和陆芊芊说道。

    “都是些小乞丐，你给了一个，会围上来一群。”

    陆芊芊沉默地，看着窗外。

    看着那个，眼神和京州春风社区里，那个害羞的小男孩，完全不同的孩子。

    在她原来的认知里，春风社区已经是她对贫困的极限理解了。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春风社区已经是桃花源了。

    车子，开进市区。

    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街道狭窄而拥挤。

    到处都是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他们三五成群，靠在墙角，眼神像狼一样，盯着过往的行人。

    偶尔，能看到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坐着皮卡车，呼啸而过。

    车上，架着黑洞洞的机枪。

    让整个城市的空气，都变得更加紧张。

    “这里，一直都这样吗？”

    陆芊芊脸色有些发白，问道，

    “差不多。”雅各布耸耸肩。

    “政府军，和北边的反叛军，打了十几年了。”

    “三天前，城西刚发生过一次爆炸。”

    “不过你们放心，你们要去的地方，在城东，那里相对安全。”

    他说着“安全”，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轻松。

    就在这时，前面路口，出现了骚动。

    一队政府军士兵，设立了一个临时的检查站。

    他们拦下过往的车辆，粗暴地索要着什么。

    雅各布的脸色变了变。

    他下意识地想要调头。

    “继续开。”

    姬无双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别紧张，慢一点，开过去。”

    雅各布深吸一口气，照做了。

    车子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拦了下来。

    他用枪托不客气地敲了敲车窗。

    雅各布连忙摇下车窗，递上一沓早已准备好的本地货币。

    军官接过钱，掂了掂，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他的目光，越过雅各布，看到了后座的姬无双和陆芊芊。

    当他看到姬无双和陆芊芊那张与本地人截然不同的，精致东方面孔时。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忌惮，以及几分贪婪。

    东方大国的人，强大而富有。

    他眼中的贪婪，很快压过了忌惮。

    “下来！”

    他用当地语言，吼道。

    “车里的人，都下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