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双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陆芊芊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以及，近在咫尺的枪声、惨叫声。

    她透过石块的缝隙，看到了那个卖水果的年轻母亲。

    她正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蜷缩在摊位下，瑟瑟发抖。

    一个匪徒，发现了她们。

    他狞笑着，走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了那个四五岁的男孩。

    母亲尖叫着，死死抱住匪徒的腿，哀求着。

    匪徒不耐烦地抬起脚，一脚将母亲踹开。

    然后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孩子的头。

    陆芊芊的瞳孔，猛地收缩。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想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

    她察觉到，身边的姬无双，动了。

    姬无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她没有冲出去，而是以那个石制摊位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另一侧。

    她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她没有冲向那个欺凌母子的匪徒。

    而是冲向了离她们最近的，一个正在搜刮珠宝的匪徒。

    那名匪徒正背对着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

    姬无双像一个幽灵，贴近了他的后背。

    她的左手，闪电般地捂住他的嘴。

    右手的匕首，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上捅进了他的后腰，精准地刺穿了肾脏。

    匪徒的身体猛地一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了下去。

    姬无双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没有让它发出任何声响。

    同时，她从匪徒的腰间，拔出了一把手枪。

    并且飞快地卸下他身上的备用弹匣，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快到陆芊芊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姬无双没有停顿。

    她以匪徒的尸体为掩护，冷静地举起了手枪，瞄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那个正准备扣动扳机，射杀孩子的匪徒的后脑勺，爆开一团血花。

    他的身体，向前栽了下去，压倒了那个简陋的水果摊。

    这声枪响，让剩下的几个匪徒，瞬间警觉。

    他们调转枪口，向姬无双的方向疯狂扫射。

    子弹打在石制摊位上，迸出点点火星。

    姬无双早已在开枪的瞬间，就地一滚，换了一个位置。

    她看了一眼，陆芊芊和安妮的方向，确认她们依旧安全。

    然后，她对着雅各布藏身的车子，做了一个手势。

    雅各布马上会意。

    他猛地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一声咆哮。

    车子，像一头发疯的犀牛，向着集市的另一个出口，冲了过去。

    匪徒们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纷纷调转枪口，对着汽车扫射。

    然后，就在他们分神的一刹那。

    姬无双再次动了。

    她像一道黑色的幽灵，从掩体后窜了出来。

    手中的手枪，连续发出极有节奏的点射。

    砰！砰！

    两名匪徒，应声倒地。

    最后一个匪徒，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惊恐地调转枪口，想要对准姬无双。

    但是，已经太晚了。

    姬无双的动作比他更快。

    枪口微抬，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额头。

    他举枪的动作，凝固在了半空中，然后像一截断木一般轰然倒地。

    整个集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逐步响起哭泣声。

    先是压抑的，然后是嚎啕大哭。

    姬无双站在一片狼藉的尸体中间。

    她的身上，溅了几滴温热的血。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陆芊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看着，那个刚刚还对她微笑的年轻母亲，倒在血泊里。

    她的胸口，中了一枪。

    应该是，刚才匪徒胡乱扫射时，被流弹击中的。

    她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天空的方向，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她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婴儿。

    那个四五岁的男孩，毫发无伤。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死去的母亲。

    没有哭，也没有闹。

    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芊芊的胃，再也忍不住了。

    她猛地翻过身，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把早上吃的面包和喝的水，全都吐了出来。

    最后，只剩下黄色的胆汁。

    安妮的脸色，也同样发白。

    但是，显然安妮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

    她拿出对讲机，用颤抖的声音，呼叫着援助站。

    “中心，中心，这里是安妮！我们在集市，遭遇袭击！有大量伤员！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姬无双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吐得面无人色的陆芊芊。

    她并没有安慰陆芊芊。

    只是，递给她一瓶水。

    “漱漱口。”

    她平静地说道。

    “然后，站起来。”

    “这里，不安全。”

    陆芊芊没有接水。

    她只是用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眼神，看着姬无双。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震惊，有迷茫。

    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你……你杀了他们。”

    她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而又颤抖。

    “是。”

    姬无双只回答了一个字。

    陆芊芊沉默了。

    她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

    看着，那个死去的母亲。

    看着，那个变成了孤儿的男孩。

    她的脑海里，闪过大哥陆沉渊，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一个人的高贵，从来不在于她拥有多少，而在于她懂得多少，担当多少。”

    她以前不懂。

    她以为，担当，就是去社区，做做义工。

    是去，捐一些钱和物资。

    现在，她好像有点懂了。

    真正的担当，是面对这样的黑暗时，你选择做什么。

    是，像安妮一样，去救死扶伤。

    还是，像姬无双一样，以杀止杀。

    亦或是，像自己一样，除了呕吐和恐惧，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那些尸体。

    她走到，那个呆滞的男孩面前。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那个已经冰冷的，年轻母亲的身上。

    然后，她蹲下来。

    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那个男孩。

    男孩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躲开。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