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在落地窗上划出一道道交错的水痕。
阿姨已经将各色点心打包得整整齐齐,装在一个漂亮的纸袋里,坚持让沈栀带走。
盛情难却,沈栀只好红着脸收下了。
吃饱喝足,又有了这么多饭后甜点,沈栀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告辞了。
虽然阿姨很热情,谢秋鹤也不像平时那么冷,但毕竟是在别人家,天色也越来越晚,总归是不太方便。
她刚想开口,身旁的谢秋鹤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我之前买了几本辅导资料,刚好适合你现在的进度。”他看着她,温和开口,“放在房间了,要不要去拿?”
沈栀愣了一下。
她转了转眼珠子,脑子里迅速权衡。
学神的辅导资料,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这诱惑力不亚于刚才那桌松鼠桂鱼。
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啊,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谢秋鹤说完,便转身带着她朝楼梯走去。
沈栀连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走廊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得过分,沈栀甚至能听到自己有点加速的心跳声。
这还是第一次,她要进入一个异性同学的房间。
谢秋鹤的房门在走廊尽头,他推开门,侧身让沈栀先进去。
一股比他身上更浓郁、更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雨后初晴的松林,混合着干净的皂香和书本的墨香。
沈栀小心翼翼地踏进去,脚下的地毯绵软,让她有种奇异的失重感。
这是一种踏入他人领地的感觉,微妙而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她进去后,并没有乱走,只是站在门口附近,小幅度地转动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完全属于谢秋鹤的空间。
房间很大,布置和他家楼下的风格一脉相承,依旧是黑白灰为主的冷色调,但细节处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气息。
一张大床铺着深灰色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
想到自己起床随便扒拉两下,老被妈妈说是狗窝的床,沈栀脸红。
床头的墙上挂着几幅装裱起来的画,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而是几张结构复杂、线条精准的机械设计图。
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电脑、台灯和一摞摞的书,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几乎占了半面墙,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从专业课本到外文原著,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整个房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整洁,充满了秩序感。
谢秋鹤并没有在意她的打量,他径直走向房间里侧的一扇门:“资料在书房,你等一下。”
原来房间里还有隔间,不愧是大少爷。
沈栀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独自一人站在他的房间里,那股紧张感不减反增。
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沾染着主人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
她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
那是一幅星空图,深蓝近黑的夜幕上,繁星璀璨,用银色的颜料勾勒出的星轨交织成一张复杂又瑰丽的网。
画得极其细致,仿佛能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沈栀看得有些出神,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以便将整幅画看得更清楚。
“砰——”
一声闷响。
她的脚后跟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硬物,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啊!”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完蛋了,屁股要开花了。
就在她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与地毯的亲密接触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身后环了过来,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即将摔倒的身体牢牢地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她自己的心上。
浓郁的、只属于谢秋鹤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比刚刚在房间里闻到的任何味道都要强烈,带着他身体的温度,强势地钻进她的鼻腔,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谢秋鹤也僵住了。
他刚拿着几本资料从书房出来,就看到沈栀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几步上前就将人接在了怀里。
然后,他就后悔了。
女孩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纤细的腰肢在他掌心下,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她的发丝蹭在他的下巴上,痒痒的,带着洗发水的甜香。
更要命的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沈栀的衣服卷起来了一点,导致他的手掌直接按在了那细腻温热的皮肤上。
谢秋鹤感觉一股微弱电流,从他托着她后腰的手掌心,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熟悉的、几乎被他遗忘的瘙痒感,从骨头缝里,从心底最深处,猛地钻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
皮肤饥渴症。
这个从青春期开始就折磨他的怪病,让他对与他人的肢体接触有着病态的渴求与排斥。
他渴望触碰,却又因为那随之而来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瘙痒而恐惧接触。
所以他从不碰任何人,也拒绝任何人的触碰,用冷漠和疏离筑起高墙,将自己和世界隔绝开。
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得很好。
可此刻,他怀里抱着的人是沈栀。
那股瘙痒感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他贪恋的滚烫。
它不再是单纯的折磨,反而像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反复撩拨,让他想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想感受更多。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滚烫,每一寸接触到她的皮肤,都在叫嚣着渴望。
两人就以这样亲密得过分的姿势,僵持了好几秒。
“我……我没事了,你、你可以放开我了。”沈栀的声音又轻又颤,脸颊早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圈着自己的手臂纹丝不动。
谢秋鹤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垂下眼,看到她泛红的耳廓和紧张得绷紧的脖颈线条,那股瘙痒感愈发强烈。
他努力克制着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臂。
沈栀像只受惊的兔子,立刻从他怀里弹开,手足无措地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灼热而又黏稠。
“资料。”谢秋鹤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许多,他将手里的几本辅导书递过去,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
“谢、谢谢。”沈栀胡乱地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指腹,两人都如同触电般迅速缩回了手。
沈栀抱着那几本还带着他体温的辅导书,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谢秋鹤的状况比她更糟糕,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以此来对抗那股席卷全身的燥热与渴望。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病,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棘手。
尤其是在,遇到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