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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药用植物园
    赵仁理猫着腰,飞快溜过堆满药材的货架。

    闪身钻进了后面的仓库。

    径直走到仓库最深处,那里是店铺的后门。

    轻轻拉开门,发出刺耳的“唧扭”声。

    所幸,电话那头的“周主管”似乎正说到兴头上,孙胖子谄媚的笑声掩盖了一切。

    快速穿过狭窄的背街小巷。

    黑暗和雨幕瞬间将他吞没。

    ……

    深夜的申城大学校园。

    一片湿漉漉的寂静。

    赵仁理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避开有路灯的大路,在树影婆娑的小径间穿行。

    白天热闹的校园此刻空旷得吓人。

    偶尔有巡逻保安手电筒的光柱在远处晃动,引得赵仁理心脏狂跳。

    立刻矮身躲进路边的冬青丛里,屏住呼吸,直到光柱远去。

    他终于摸到了药用植物园的西侧围墙。

    这里是整个园区最偏僻的角落,围墙外是一条小河,围墙内则是一片茂密的、少有人打理的灌木丛和几棵高大的香樟树。

    他仰头看着近三米高的围墙,上面爬满了湿滑的爬山虎藤蔓。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后退几步,猛地加速前冲。

    在即将撞墙的瞬间奋力跃起,双手死死扒住湿漉漉、长满青苔的砖墙边缘!

    用尽全身力气,脚蹬着粗糙的墙面,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探过墙头,一条腿正准备跨过去时——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冷、平静,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下方响起!

    他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炸起!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围墙内,药用植物园的泥泞小径上,距离他攀爬的位置不过七八米远,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正是苏子言!

    “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在医院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仁理心想。

    她依旧穿着白天那身素净的深蓝色棉麻盘扣上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夜风吹拂,几缕发丝轻轻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冰冷的银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挂在墙头的赵仁理。

    最让赵仁理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脚下!

    小径因暴雨而泥泞不堪。

    可苏子言鞋底纤尘不染,甚至连鞋帮上都没有溅到一丝泥点!

    她的双脚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包裹着,世间的一切污秽都被排斥在外!

    “苏…苏教授!”

    赵仁理还挂在墙头,处境尴尬,有些心虚。

    “回答我,”

    苏子言的声音更加清冷,

    “深更半夜,翻墙入药园。你想干什么?”

    “我…我…”

    在苏子言目光的逼视下,赵仁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禁脱口而出:“光!我找光!伤口里的蓝光!药壶上的月光!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我只想找到一个答案。”

    “是不是…是不是这里的某种药材?某种…毒草?!”

    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而嘶哑。

    说完,他就死死闭上了嘴,像等待审判的囚徒,浑身抖得更加厉害。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苏子言薄唇微启:

    “你以为,普通药材能解释那些光?”

    “平时我教给你的知识,你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句话狠狠砸在赵仁理的心上!满是羞愧。

    看来自己真的是傻了,怎么会冒出用“现实”解释“异常”的想法!

    “下来。”苏子言的语气不容置疑。

    赵仁理浑身一颤,狼狈不堪地从湿滑的墙头滑落下来。

    “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墙根下。

    因为脱力,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站起来。

    只能半跪在泥泞里,大口喘着粗气,不敢抬头看苏子言。

    苏子言没有动,目光扫过他沾满泥污的衣裤,冻得发青的嘴唇,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既然对药材这么感兴趣,”

    “那就去药材库。把甲字库所有药材,按《本草纲目》分类,重新整理、登记、晾晒。所有标签模糊的,重新辨识、标注。天亮前完成。”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

    “天亮前?!”

    赵仁理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绝望。

    甲字库是存放最常用、但种类也最繁杂的普通药材库,数量庞大如山!

    别说天亮前,就是给他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未必能整理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做不到?”

    苏子言微微偏了下头,月光勾勒出她线条优美的下颌线,

    “那就现在离开申大。我会通知教务处,你因严重违纪,被开除学籍。”

    开除学籍!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赵仁理头顶!

    孤儿、助学贷款、打工维生…

    开除学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所有的努力、所有咬牙支撑的希望,都将彻底化为泡影!

    他会被打回那个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原形!

    他踉跄着从泥泞里爬起来。

    “我…我做!”

    声音嘶哑干涩,微微颤抖。

    苏子言不再看他,仿佛他的回答早在预料之中。

    转过身,步履无声地沿着泥泞小径向前走去。

    月光下,她的身影飘然,每一步踏出,脚下浑浊的水洼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留下一个个干燥清晰的脚印,随即又被周围漫延的积水迅速吞没。

    赵仁理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里,溅起的泥浆不断弄脏他本就污秽不堪的裤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校园,走向位于杏林苑深处那座独立库房——甲字库。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股混合着尘土、干燥植物和各种复杂药味的陈年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极大,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深褐色木质药柜整齐排列。

    无数大大小小的抽屉、箩筐、麻袋、陶罐堆叠如山,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许多标签早已褪色模糊,甚至脱落。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在昏黄的光线下缓缓沉浮。

    眼前的景象,比赵仁理想象中更加令人绝望。

    这简直是一座被遗忘的药材迷宫!

    光是看一眼那望不到头的柜子和堆积如山的杂物,就足以让人心生退意。

    苏子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清冷的目光扫过这庞大的“战场”,最后落在赵仁理身上。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