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州,荆州,知府衙门。
“连城诀?!”
凌退思的目光死死钉在直播光幕的主题上,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他的脑海。
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粗重,胸口剧烈起伏,连带着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反应,竟与先前侠客岛上那群武人听闻要直播《侠客行》时,几乎别无二致。
那是梦寐以求的秘宝骤然现世,混杂着狂喜、惊惧与贪婪的极致失态。
不止凌退思。
万府之内,万震山刚端起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案上,茶水泼了满桌也浑然不觉,他死死攥着拳头,目光里满是疯狂的炙热。
阴暗的藏身之处,戚长发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因激动而扭曲,他猛地从草堆上站起身,枯瘦的手掌死死抓着一根木杖,呼吸粗重得如同破风箱。
另一处隐秘角落,言达平亦是脸色剧变,原本佝偻的身躯瞬间绷紧,眼中闪烁着惊疑与急切,死死盯着空中的直播光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连城诀。
这三个字,是缠绕他们四人半生的执念,是他们耗尽毕生精力、不惜背信弃义、骨肉相残也要追寻的终极秘宝。
为了它,他们机关算尽,为了它,他们双手染血,为了它,他们熬过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日夜。
如今,直播间竟要将这千古谜题公之于众?
霎时间,凌退思、万震山、戚长发、言达平四人,无论身处何地,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近乎停滞,所有的心神,尽数被光幕上那三个字牢牢攫住。
……
直播间内。
叶欢抬眼望见光幕上《连城诀》 三字,忍不住低低喟叹一声,眸色沉沉。
纵观金老十五部武侠小说,《连城诀》称得上是最特立独行的一部。
书中写世态炎凉,写人心鬼蜮,写至纯至善的爱恋,也写至阴至毒的算计,一字一句,皆动人心魄。
它对人性中丑恶一面的揭露,辛辣刺骨,早已远远超出了一般武侠小说的快意恩仇,甚至不是简单的“性情”二字,便能将其概括。
这更是一部读来令人如鲠在喉、悲愤满胸的黑暗武侠之作。
叶欢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关于这部书的那段简介。
徒弑师、父杀女,为了争夺一部《连城诀》,昔日情同手足的师兄弟,能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夺人妻、害友命,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那些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大侠,转眼便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獠牙。
悲乎,天良丧尽,大悲无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
财有何用?
到头来,不过是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狄云……”
叶欢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那个压过萧峰,稳坐金书第一倒霉蛋宝座的悲惨主角,就要登场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案几,心头暗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到底走到哪一步了?他……被万震山父子陷害入狱了吗?”
念头刚落,水笙那清丽绝尘的模样,便倏然浮现在他脑海。
瞧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这么说来,叶欢眸光微凝。
狄云恐怕已经身陷囹圄了,只是,入狱的时日,应该还不算太长。
……
忽地,直播间声音骤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叶欢翻涌的思绪。
【直播开始,请所有幸运观众认真观看,准备答题!]
话音落下的刹那,高悬于天穹的巨大光幕之上,流光乍现,光影交错间,缓缓浮现出一行行暗金色的字迹。
【江湖之中,素来流传着一个关于惊天宝藏的传说。】
【梁元帝在位之时,曾倾尽国力,收罗了天下间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尽数藏于一处隐秘至极的所在。】
【而那足以令天下人疯狂的藏宝之地,其秘密,便藏于一门剑法,与一段剑诀之中。】
【这门剑法,名为“连城剑法”。】
【这段剑诀,便是“连城诀”。】
【二者合一,便能勘破玄机,破解那富可敌国的宝藏之谜。】
【斗转星移,岁月流转,这份足以搅动江湖风云的宝藏线索,最终落入了江南武林名宿,“铁骨墨萼”梅念笙的手中。】
【梅念笙一生淡泊名利,视黄白之物如粪土,心怀天下黎民,情系苍生疾苦,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大侠。】
【纵使洞悉宝藏的所有秘密,他也从未动过一丝半分前去取宝的念头。】
【梅念笙座下,曾收有三名弟子。】
【“五云手”万震山、“铁索横江”戚长发、“陆地神龙”言达平。】
【只可惜,此三人,皆是狼子野心的不肖之徒!】
【梅念笙早已看穿三人心术不正,暗藏祸心,故而从未将自己的毕生绝学倾囊相授,仅传了三人一套刻意削减弱化过的“连城剑法”。】
【三徒弑师夺宝的歹念,早已在心底盘桓多年,却因忌惮梅念笙深不可测的武功,迟迟不敢付诸行动。】
【直到那一年,青海黑教“血刀门”大举进犯中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梅念笙挺身而出,独战血刀门群魔,虽最终将强敌击退,护得一方安宁,自身却也身受重伤,真气损耗殆尽。】
【蛰伏多年的三个孽徒,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撕下了往日里恭敬孝顺的伪装,齐齐逼向梅念笙,明目张胆地索要《连城剑谱》与“连城诀”。】
【在遭到梅念笙的断然拒绝后,这三个忘恩负义之辈,竟是毫无半分犹豫,悍然发难!】
旁白画外音响了起来,让综武世界众人都知道了此次主题的故事背景。
……
直播画面中。
万震山三人刀剑齐举,凶相毕露地围了上来,梅念笙脸色一白,不得不中断真气调息,强撑着伤势拔出长剑应对。
剑光交错,气劲翻飞。
十余招过后,梅念笙虽真气耗损严重,可深厚的武学底蕴仍在,一剑逼退万震山,又翻腕挑开言达平的刀势,最后身形一晃,一脚死死踩住了戚长发递来的长剑,剑尖顺势抵住他的咽喉。
戚长发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大惊失色地僵在原地。
然而,梅念笙望着他惊恐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缓缓松开了脚,长剑垂落,指着三人沉声道:“我早就料到有今天。”
“既然师徒情分已绝,从此我们各走各路,分道扬镳吧!”
万震山三人对视一眼,眼底没有半分感激,反而满是贪婪与不甘。
他们分明瞧见,梅念笙这一番动手,胸口起伏愈发剧烈,嘴角已隐隐溢出一丝血迹,显然伤势加剧,正是虚弱之际。
“上!他撑不了多久了!”万震山低喝一声,率先持剑再度杀了上去。
言达平与戚长发紧随其后,刀剑直指梅念笙要害。
梅念笙心中寒凉,深知久战不利,只得施展轻功抽身而退。
三人怎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死死追在身后,喊杀声不绝。
梅念笙真气愈发不济,身形渐渐迟缓,背后已被冷汗浸透,知道再逃下去只会耗尽最后力气,只得猛地转身,长剑横立,再度对敌。
四人又陷入一番死斗,梅念笙剑招虽依旧精妙,却已没了往日的灵动,每一次挥剑都要耗费巨大心神。
终于,梅念笙被这三个逆徒彻底激怒,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猛地一声大喝,周身真气骤然暴涨,一道强横无匹的剑气自剑尖横扫而出!
“噗!噗!噗!”
三声闷响,万震山、言达平、戚长发三人皆被剑气震飞,狼狈地摔在地上,嘴角鲜血狂喷。
“跪下!”
梅念笙拄剑而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厉声呵斥。
万震山咬牙撑着地爬起,眼神阴鸷,不为所动。
言达平也捂着胸口,满脸怨毒地瞪着他。
唯有戚长发,瞬间没了骨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着爬到梅念笙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认错求饶:“师父!弟子错了!都怪大师哥,是他挑唆我,我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滔天大罪啊!”
“弟子知罪了,求师父饶了我这一次吧!”
“今后弟子若再有半分二心,必遭天打雷劈,死在乱刀之下!”
他一边哭喊,一边不停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痕。
万震山见状,又气又急,从地上爬起对着戚长发怒吼:“老三!你给我起来!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怕他什么!”
“住嘴!你不要胡言乱语!”戚长发猛地回头,对着万震山厉声怒斥。
转头再看向梅念笙时,脸上又堆满了诚恳与哀求,“师父,二十多年来,您手把手教养我成人,待弟子亲如父子,弟子怎么敢真的背叛您?”
“既然师父不肯宽恕弟子,那弟子便死在师父面前,以谢师恩!”
说罢,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梅念笙垂在身侧的长剑,用力往自己的咽喉上拽去!
他用劲极大,手掌被锋利的剑刃割得鲜血直流,顺着剑身往下淌。
可梅念笙握剑极稳,剑身在他手中纹丝不动,戚长发这自残的把戏,终究没能成功。
梅念笙望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坚硬终究被瓦解,轻轻震开他的手,叹息道:“三儿,为师宽恕你了。起来,与为师一同清理门户!”
言讫,他提剑上前,目光凌厉地逼向万震山和言达平:“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为师不义!”
正当梅念笙凝聚残余真气,准备对两个逆徒痛下杀手时,身后的戚长发眼中却骤然闪过一抹阴狠。
他猛地捡起地上的长剑,趁着梅念笙毫无防备,一剑狠狠贯穿了他的胸膛!
“噗——”
梅念笙身体一僵,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戚长发。
剧痛之下,他强提最后一丝真气,震出胸口的长剑,将戚长发震得连连后退。
可这片刻的耽搁,万震山和言达平已再度杀了上来,刀剑同时刺向梅念笙的要害。
梅念笙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无力抵挡,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正是《连城剑谱》,用力扔了出去:“剑谱在此!你们抢吧!”
万震山三人一见《连城剑谱》,眼中瞬间被贪婪填满,哪里还顾得上梅念笙,纷纷扑上前去抢夺,转瞬就为了争夺剑谱扭打在一起,硬生生将剑谱撕成了三分之一。
梅念笙趁着这混乱的间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冲向不远处的河流,纵身一跃,沉入水中遁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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