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睦在练习吉他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美奈美酱”四个字让她的手指悬在空中足足三秒，她走到练习室外的走廊才按下接听键。

    “小睦～爸爸变成植物人了哦～”

    对小睦来说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像掺了蜜的毒药。

    “在中央病院特别病房，要去看看吗？”

    听筒里传来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小睦知道母亲又在喝上午的香槟。她机械地回应。

    “好的，美奈美酱。”

    挂断电话时，小睦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的梅花6。

    那是离峰前几天给她的。

    “小睦冰冰的很可爱，所以给小睦北极熊，冰雪能力。没问题！不过小睦如果活泼点，感觉就更可爱了。”

    那时，离峰是这么说的。

    所以，小睦最近在找那些女主比较活泼的动漫，想试着去模仿一下。

    虽然好像模仿得有点奇怪，不过，能感觉到离峰君是在开心的。所以小睦也很乐意去改变。

    可是，对于父亲变成植物人这个消息。小睦还是会感觉到有点失落，虽然，她没有很在意那个把她当做工具的父亲。但，对方毕竟还是她的父亲。

    ......

    中央病院的特别病房弥漫着消毒水与枯萎玫瑰的混合气味。小睦站在床边，凝视着父亲枯瘦的面容。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与窗外雨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很无聊吧？”

    森美奈美晃着香槟杯，指甲油与床头的监测仪器同色。

    “医生说醒来的概率只有0.3%呢～”

    小睦的视线移向床头柜。在一堆昂贵补品旁边，还有着一家三口的合照，但合照中的三人却完全不像是家人。

    一个满脸严肃坐在主位的父亲，一个满脸妆容，如同在做节目演出的母亲。和一个格格不入，站立在一旁如同佣人一般的女儿。

    心电监护仪的电子音单调地重复着，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小睦站在床边，指尖轻轻触碰父亲的手背——那皮肤冰凉、干燥，像是已经死去的树皮。

    ‘0.3%……’

    这个数字在她脑海里盘旋，却激不起任何波澜。

    “小睦～”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甜腻得像是综艺节目里的罐头笑声。

    “医生说，如果下周还没反应，就可以考虑拔管了哦～”

    （其实并没有，只是这样美奈美就能完整继承遗产了。）

    森美奈美倚在窗边，香槟杯里的气泡不断上升、破裂。她今天涂了和父亲监测仪器相同的红色指甲油，在惨白的病房里刺眼得像是血迹。

    “美奈美酱。你希望他醒来吗？”

    小睦轻声问。

    “小睦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呢。嗯～怎么说呢？如果醒来后还是那个把女儿当工具的混蛋，不如就这样躺着比较可爱呢～小睦也不希望爸爸醒来吧？”

    母亲晃了晃酒杯，玻璃折射的光斑在她脸上跳动。

    小睦的左手在口袋里收紧，梅花6卡牌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

    一年前的晚餐。

    “下周的慈善晚宴，你弹《致爱丽丝》。”

    父亲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来，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可是……我想弹和祥子一起写的。”

    “砰！”

    红酒杯砸在她脚边，碎片溅到佣人的小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若叶家的女儿不需要‘自我’。你只需要完美。”

    父亲抽出手帕擦拭手指。

    而母亲坐在一旁，正对着手机镜头补妆。

    “小睦要听话哦～不然赞助商会很困扰的～”

    没有人会在意一旁受伤的佣人，因为那又只是他们的工具，或许只有小睦受伤了他们才会在意一点。毕竟，这是要拿出去给别人看的工具。

    ......

    现在的病房。

    “说起来～小睦最近好像交到朋友了？”

    母亲突然用脚尖碰了碰床头柜，那张虚假的全家照“啪”地倒下。

    小睦沉默地看着照片——里面的自己像个被P上去的人形立牌。

    “那个留学生，叫离峰对吧？”

    母亲的笑容加深，但说的话中却没有包含一丝笑意。

    “那种没有价值的家伙，还是远离比较好吧。以后就跟着美奈美酱吧，美奈美酱会帮你变得更美丽的。”

    梅花6的寒气开始从口袋渗出，小睦的校服表面结了一层薄霜。

    ‘原来如此。’

    父亲倒下后，轮到母亲需要“工具”了。

    小睦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她突然想起离峰给她卡牌时说的话。

    【小睦如果活泼点，感觉就更可爱了。】

    当时的阳光很暖，他的手掌贴在她发顶的温度，比任何夸奖都真实。

    “美奈美酱。”

    小睦转过身，冰晶顺着她的裤脚蔓延到地板。

    “但是，我拒绝。我睦头人最喜欢的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say no！”

    这是离峰给小睦最近推荐的动漫，同时，小睦也用了离峰给他取得外号来自称。

    “诶？”

    母亲的笑容僵住了。

    “我不会离开离峰君的。也不会再当你们的‘女儿’。”

    小睦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病房的温度骤降。

    香槟杯“咔嚓”一声裂开，琥珀色的液体冻结成扭曲的雕塑。

    小睦走到病床前，摘下自己一直戴着的白色发卡——那是六岁生日时，父亲随手丢给她的“礼物”。

    发卡落在父亲胸口。

    “再见，父亲。还有，那个懦弱的我。”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身后传来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以为能逃掉吗？！没有森家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保安！拦住她！”

    在美奈美口中，这里已经成为森家了。

    小睦按下门把手时，听见“啪”的轻响——心电监护仪上的红线变成了永恒的平直。

    梅花6在她掌心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走廊的应急灯一盏接一盏炸裂，在黑暗中为她铺出一条冰蓝的路。

    ......

    雨停了。

    小睦站在医院门口的樱花树下，远处商业街的大屏幕正在播放MyGO的街头Live。灯略微跑调的歌声隐约传来（只是因为唱太久了！不要想太多！）。

    “带有一丝迷惘，踌躇的瞬间，就会被黑暗吞噬。”

    小睦点了点头。

    “灯说得对，确实不该为了这种事迷茫呢。”

    她摸出手机，给离峰发了条消息：

    [今天，我拒绝了美奈美酱]

    对方秒回：

    [超——厉害！奖励小睦北极熊冰淇淋！还是芒果口味的！]

    还附赠一个歪歪扭扭的颜文字：(●ˊωˋ●)。

    小睦突然笑了。她看出来了，离峰是在模仿她最近的交流方式。

    冰晶从她脚下扩散，在积水里开出千万朵透明的花。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