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迷茫!
陈黄皮此刻脑海中轰然作响。
大伯陈皇要把自己送去有汤谷的玄真道界,确定不是因为自身承载大乾死去的灵魂意志,以至于脑子混混沌沌说胡话了吗?
汤谷唯一能存在的地方,就必然是一万多年前,那场大战发生之前的玄真道界。
可那一战过后,时间线都被打崩了。
拿什么回到正确的过去?
“大伯,你确定你一剑过后,是送我去的玄真道界。”
陈黄皮语气干涩的道:“而不是送我回混沌里回炉重造吗?”
“没你想的那么舒坦。”
陈皇缓缓走到陈黄皮面前,他的身体虽说已经行将朽木,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般虚弱,但该说不说骨架着实高大。
如今陈黄皮已经快十八了。
身高将近八尺,可即便如此,也比陈皇矮了不止一个头。
当然,他也比陈皇多两个头。
而看着如此威严恐怖的陈皇,感受着太岁杀剑酝酿了不知多久的伟力,陈黄皮当真是有些头皮发麻。
“大伯,我是陈黄皮啊,你亲侄子啊!”
陈黄皮叫道:“你究竟是要送我去什么地方,万年前的玄真道界吗?”
黄铜油灯也惊恐的道:“陈皇,陈大爷,爷爷,您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挥剑,否则我们都得成了这剑下亡魂啊!”
一边说,它还一边疯狂的在和太岁杀剑沟通。
虽说太岁杀剑在净仙观的时候,可以说是杀性最重的至宝,而且还砍过它一剑,但好歹也是老熟人见面,当然得给个面子。
先前不沟通,是因为黄铜油灯觉得太岁杀剑异变了。
而现在则不一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异变的实际上是陈皇,这位大乾的仙皇,将所有死去的修士之灵,全都用乾元宝鉴连同地脉,将其归纳入自己的身躯内。
而这,也使得那些地脉将陈皇污染,让其异变。
实际上异变成邪异不算什么。
毕竟天地异变以后,邪异才是主角。
对于这种近乎于道的强者而言,如果不愿意变成邪异,那一定是因为变成邪异以后,会使得他们的计划出现纰漏。
陈皇现在的情况则非常特殊。
一方面他的确是异变了,另一方面太岁杀剑的威能却让他保持清醒,让他陷入无比冷静,无比理智的状态之中。
陈皇要做的事,绝对不会因为任何情感因素而受影响。
谁来了都没用。
THE......
陈皇那干枯的左手搭在了陈黄皮的肩膀上。
而那干瘪黯淡的双目,则在逐渐爆发出骇人无比的光芒。
那光芒坚定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是意志的光辉,陈黄皮先前只在老疯子身上看到过。
“有些事,你师父不好与你说,可朕得跟你说清楚。”
陈皇声音冷漠的道:“朕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无外乎是想让你少吃一些苦头,也别像吾等一样,年少时便学老谋深算。”
“朕曾经去过一趟人间。”
“隔着十万大山,朕看到三岁的你在山脚下撒尿和稀泥玩,那时候你知道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
陈黄皮摇摇头,这些事他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尤其是什么撒尿活稀泥玩。
也就是陈皇说了,要是换做别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承认。
陈皇冷冷的道:“你过的太舒坦了,也太安逸了。”
“大伯,你说我小时候我倒是没话说,可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也叫舒坦,也叫安逸?”
陈黄皮为自己叫屈。
他在人间的时候那叫一个天下无敌。
谁来了都打不过自己。
可到了大乾以后就各种挨揍,甚至经常十天半个月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有时候想起小时候过的日子,都会在夜里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他哪吃过这种苦,受过这种罪。
本以为见了陈皇以后,不说别的,起码这是自己的长辈,对自己道一声你也不容易,那自己也就满足了。
可没有夸奖也就算了。
居然还说自己过的舒坦......
陈黄皮忍不住道:“我拯救了太岁教,我还肃清了万剑阁,还在天河战场坏了那些道主的计划,我还做了很多很多。”
“然后呢?”
“然后我还会带着你们赢,我会打死那个轮廓,我会让玄真道界成为完美天地!”
“可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么?”
陈皇看陈黄皮的眼神有些失望:“你师父把你当做亲生孩子对待,他要把能做的事统统都做完,到你这里,你就能少吃一些苦头,少走一些弯路。”
“但很显然,你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没有!!!”"
陈黄皮恼怒道:“大伯,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陈皇自顾自的道:“一方面心安理得的接受明里暗里的好处,一方面任性妄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切都当以我为准。”
“若是闯祸,便是没长大。”
“若是有了成就,那就大肆宣扬,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至于你是不是这种人。”
“先把你那多出来的两颗脑袋给卸了,还有那六条胳膊去了再说吧。”
这些话说完。
陈黄皮当然是又气又恼。
他没搞懂刚刚还好好的,怎么陈皇突然就要开始教育起自己了。
一旁的索命鬼则眼神闪烁。
不知道为什么。
它总觉得陈皇这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子异味。
就好像本来要送陈黄皮离开,去那所谓的有汤谷的玄真道界,然后正在紧要关头,突然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有了这些变化。
索命鬼敢打包票。
陈皇这番话里,顶多只有一半是他真那么想的,剩下一半绝对是私货。
尤其是对陈黄皮的这邪异之躯的嫌弃。
......
索命鬼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是了,肯定是观主知会过来了。
“气死我了!”
陈黄皮恼怒的道:“就因为我多了两个脑袋,多了几条胳膊,所以大伯你就用这种眼神看我,好,我遂你的愿就是。”
他心念一动,左右多出来的两颗脑袋瞬间蠕动了起来,向着中间的脑袋融合过来。
身上多出来的六条胳膊则沿着两肋缩进了胸腔里。
没办法,这三头八臂的形态不是法术。
而是陈黄皮的邪异状态,其中还参杂着太墟的神灵之躯,并不是说他想去掉就能一时半会直接消失的。
“现在大伯你满意了吧!”
“朕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陈皇冷淡的道:“你的心还不够坚定,你的意志不足以驾驭你这具身体的力量,朕在你身上看不到能?的希望。'
“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恼怒,觉得又是在小看你,亦或者孩视你?”
“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遇到的所有人都是这般看你的呢?”
此话一出。
陈黄皮哑口无言。
因为陈皇说的这句话,就是他在大乾仙朝的真实写照。
所有人,或者说那些老一辈的强者里,就没有一个是把他当成可以相互依靠的同道看待的。
也就拜灵天教主愿意让他参与进来。
其他的太岁教主,老疯子,还有断手,还有从未现身的仙尊,以及黄泉阴土的阴天子,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不把他拉扯进自身的谋划之中。
都只是单纯的碰到了,为他解决一些麻烦,顺便给点好处就结束了。
陈黄皮的性格有些大咧咧。
他不怎么当回事,只觉得是自己还小,等自己长大了,变得更厉害了,就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而陈皇如今直接把事实说了出来。
一时间,陈黄皮的脸瞬间涨红无比。
“你要宰了那骸骨道主。”
陈皇淡淡道:“朕虽然不想出手,要你替朕来对付他,但这并不是说离了你,这件事就做不了了。”
“朕有办法把仙尊唤回来。”
“只不过局面会变得更差一些,但也不算最差。’
“也就是朕或者仙尊其中一个就此真灵尽散,还道天地而已。”
“而你呢,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说到这里,陈皇叹了口气道:“你不能死,你也没法像吾等这样,赌上一切,舍弃一切,哪怕天塌下来都得顶上的事。”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大伯,我有这种觉悟,我也能做到,只是你们没人愿意而已,因为在你们看来,我不是什么陈黄皮。”
“我就是黄天。”
“我无论做什么事,你们都会优先考虑我的安全,而不会给我真的血拼到底的机会。”
“所以朕说了,你的日子太安逸,太舒坦了。”
陈皇淡淡的道:“以至于朕见了你以后,竟怀疑天地天地异变结束那天,你究竟能不能顶的住那天崩地裂的大劫。”
“大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黄皮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十八岁那年会被天地针对的劫难吗?”
“你看,这就是朕也好,他们也好,都不把你纳入计划之中,视为同道的原因。
陈皇重重的捏了捏陈黄皮的肩膀。
?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黄天只需要成功降世就可以了,那陈黄皮呢?陈黄皮究竟要做什么呢?”
“陈黄皮是谁?是朕的侄子,是号称大乾仙朝唯一合法继承人的未来皇帝。”
“是太岁教的教主。”
“是黄泉阴土的未来主宰。”
“还是苍天道主的亲徒儿。”
“你如果只是黄天,朕绝对不会与你说这些话,可你既然是陈黄皮,那朕倒是要和你说个明白。”
陈皇那干瘦的面孔贴在陈黄皮面前。
四目相对之间。
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陈黄皮心里无比沉闷。
“天地异变结束那天,你师父会陷入最虚弱的时候,天塌下来他也无能为力,而那时朕会顶上去,直到那天过去,迎来新的纪元。
“可大伯你顶不住的。”
陈黄皮道:“天地异变结束那天,那轮廓里的道主都能走出来,还有那些过去的盗主,你一个人如何能挡住一日一夜?”
陈皇道:“所以朕之后是仙尊,仙尊之后是阴天子。”
“阴天子之后还有太岁教主。”
“太岁教主之后还有拜灵天教主。”
“拜灵天教主之后还有别人。”
“可如果后面没人了呢,又或者说那个人能不能是你陈黄皮呢?”
这话是把陈黄皮说的头大如钟。
他当然想说一句,舍我其谁。
但真到了天地异变结束那天,他就是想参战,恐怕也没人愿意。
因为所有人赌上了一切,付出了那么多,要的就是他这黄天降世,然后彻地清算一切,让玄真道界晋升完美天地。
陈黄皮哪怕意志达不到这些老一辈强者的坚定程度,可他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他是真敢跟那些道主玩命的。
只不过,到了那一步,陈黄皮扪心自问,他就是想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他就是得苟到这一天结束。
不然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而陈黄皮输不起。
所有人都输不起,唯一的结果就只有?。
“行了,朕的废话说完了。”
陈皇似乎是没有在陈黄皮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一时间有些失望。
因此,?便推开了陈黄皮,提着手中的太岁杀剑做了个向下斩的姿势。
“这一剑,加持了整个大乾仙朝历年历代死去所有修士的意志。
“但你要记住,朕并不是要将你送到如此久远的过去。”
“如今的玄真道界,就是你师父也做不到了。”
眼看着那一剑要斩下来。
陈黄皮赶忙道:“大伯,你与我说了那么多,究竟是如何想的,你是不是想交代我什么,只是不方便直说?”
陈皇道:“有一些吧,但你的表现让朕其实很失望。”
“比当年你吞噬了大乾仙朝那么多资源,却依旧无法降生的时候更加失望。”
“去吧,等你回来以后,希望你能让朕另眼相看。”
话音落地。
陈皇手中的太岁杀剑大放光明。
一剑落下的?那。
陈黄皮看到了万千众生,看到了整个大乾仙朝。
那积蓄了不知多久,似乎只为等待今日落下的一剑,爆发了玄妙无比的力量。
一瞬间,陈黄皮的身影彻地破碎。
半响过后。
拜灵天教主的身影姗姗来迟。
?看向坐在上位,如同一具尸体的陈皇,却不觉得惊讶。
“陈黄皮呢?”
“朕送他去了玄真道界。”
陈皇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太岁杀剑。
这把剑已经无法再斩出先前的那一剑了。
因此那一剑,本质上并不是他施展出来的,而是剑中藏着一种奇妙的法门。
那法门,就像是镜花水月一样,似梦似幻。
不过这些话,陈皇当然不会说出来。
也没有必要言语。
反而,陈皇看了一眼这拜灵天教主,淡漠的道:“你换了这幅面孔见朕,看来那老神棍这次在你手上栽了个跟头。”
“陛下是如何发现的?”
拜灵天教主一脸不解的样子。
而陈皇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神情冷漠中透着厌恶。
拜灵天教主见此长叹一声,索性摇身一变化作了另一幅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陈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