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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认识吗就打招呼?
    昔年陈稚鱼之名,在京华之中,是何等狼狈不堪;而今再提此名,却是何等响亮震耳。

    她是绝境翻身的活例,是万千寒门女子心向往之的典范,更成了京中贵女争相结交的对象。这份泼天风光,一半源于良缘得所,另一半,便全赖她自身的玲珑心思与过人智谋。可在旁人眼中,陈稚鱼的开端,实在算不得体面,甚至有些可笑。

    初入京城时,她便闹出一场轩然大波。彼时众人虽未将话挑明,却都心知肚明她为何能嫁入陆家——那是个曾遭先帝厌弃的家族,而她不过是个出身微末的平民女子。这般结合,在世人眼中,无异于先帝对陆家的又一场羞辱。

    是以,没几人真瞧得起这位被“赐”来的陆家少夫人。更有甚者,拿她的举止谈吐与寒微身世做筏,明嘲暗讽,连带着将曾经风光的陆家也一并嘲弄。

    但世间并非人人皆是如此凉薄,苏绾便是那例外。她生于和睦之家,父母恩爱,家族平顺,自小养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无论何时见着,皆是笑靥盈盈,从未与人红过脸、起过争执。

    当年国子监中众人皆嘲陆少夫人时,唯有苏绾挺身而出,为陈稚鱼打抱不平。旁人或许不知,陆家在京中立足百年,根基早已深植,人脉更是盘根错节。无论是德高望重的陆老大人,还是身居高位的陆太师,亦或是如今正得圣宠的宣平侯,皆是办实事、重情义之人。门下门生遍布朝野,受过陆家恩惠者更是不计其数。

    那时的苏绾,既不知陆家在朝堂上的深厚底蕴,也未料到这位陆少夫人日后会有这般风光。她不过是见不得旁人落难时被肆意践踏,便在陈稚鱼最“落魄”的时候,仗义执言,为其辩白。

    后来,陈稚鱼凭一己之力扭转声名,从人人嘲笑的对象,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苏绾打心底里敬佩她,只觉此人能将一手烂牌,打出旁人难及的极致效果,这份能耐,寻常人是万万没有的。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陈稚鱼之名,已从京华笑谈,变成了部分贵女心中羡慕与敬佩的存在。

    陈稚鱼之名在贵妇贵女圈中传开,可与她深交者却寥寥。

    这京华之地,多的是趋炎附势之辈,肯在她困厄时递上一份善意、结下一段友情的,本就没几人。

    先怀王妃赵宓算是一个,只可惜天不假年,红颜薄命,早早便香消玉殒,徒留一声叹息。

    于苏绾而言,当年陈稚鱼落魄时,她尽己所能为其辩白,从非为图日后回报;如今陈稚鱼风光无限,她亦无半分眼热那泼天荣华,只觉是对方凭本事挣来的尊荣。

    可今日这蹴鞠赛场之上,看着看台那抹正红身影,苏绾怔住了,也惊艳了。

    没人告诉苏绾,这位侯夫人,生得这般漂亮啊!

    她先前只听旁人闲谈,说陈稚鱼略有姿色而已,可今日亲见,才知那些传言何等偏颇——那女子未着华服,只一身正红罗裙立于看台之上,身姿挺拔如修竹,日光落在她鬓边珠钗上,折射出的光晕竟不及她眉眼半分亮。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便是静静立着看台下赛事,也自带一股清贵疏朗之气,真真应了“惊为天人”四字。

    方才在下面热身的时候她就瞧见了,只是碍于与人不熟,想去接触,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如今伤了腿,也上不得场了,去和漂亮姐姐打声招呼,总可以吧?

    这般想着,苏绾便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不顾腿上伤痛,扶着侍女的手,一瘸一拐地朝陆家的看台走去。

    那步履虽有些迟缓,方向却分得极清,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这是专门要去找陈稚鱼的。

    她兀自欢喜着,丝毫不觉身后那道看着她行动轨迹而黑沉下来的眼神。

    苏绾才往看台方向挪了几步,那边陆曜已先瞧着了。

    他目力本就好,又时时留意着周遭动静,当下便轻轻拍了拍身侧陈稚鱼的腰,温声提醒:“有人寻你。”

    陈稚鱼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姑娘家扶着侍女的手,一瘸一拐地朝这边来,脸上却满是爽朗笑意,不见半分狼狈。

    她虽与这姑娘素未谋面,却也认出是方才蹴鞠场上不慎受伤的那位——方才赛场骚乱时,她还曾远远瞥见一眼。

    此刻见对方特意寻来,陈稚鱼便起身相迎,唇边噙着温和笑意,客气招呼道:“姑娘请坐,看你步履不便,可是腿伤还疼?”

    这一幕落在台下,恰好撞上女子蹴鞠队中场休息的空当。

    姑娘们围在一处歇脚,目光本就往高台上瞟,见苏绾径直去找陈稚鱼,顿时便有了议论声。

    “哼,这苏绾倒会找时机,伤了腿不知好生歇息,巴巴地瘸着腿去那么远找人侯夫人,可不是瞧着人家风光,想攀附吗?”一个穿青布劲装的姑娘撇着嘴,语气里满是酸意。

    旁边有人听了这话,立刻反驳:“你这话就偏颇了!苏绾性子素来直爽,从前侯夫人名声不好时,她还曾站出来说过公道话,哪里是趋炎附势之人?今日不过是去打声招呼,犯得着这般嚼舌根?”

    “打招呼?认识吗就打招呼?我看啊,怕是想借着伤博同情,好让侯夫人记着她的好吧!”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你自己心思不单纯,又何苦这样去挖苦人家?甭说是苏绾了,我若是胆子大,我也想去和人家打个招呼,而不是坐在这里净说些酸话!”

    细碎的议论声飘进恭华耳中,她指尖悄悄攥紧了腰间的绢帕。

    先前见苏绾朝看台走去时,她就隐约猜到了什么——而见见那人能轻易走到陈稚鱼面前,能让陈稚鱼起身相迎,心底竟隐隐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可此刻听着身后这些人乱嚼舌根,那点滞涩又化作了不悦。

    她按捺不住,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那几个嚼舌根的姑娘。眉梢微蹙间,眼底似蒙了层薄霜,不似发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冷意,仿佛在无声斥责她们不该这般曲解旁人。

    那几个正说得热闹的姑娘,对上她的目光,顿时像被掐住了话头,讪讪地闭了嘴,再不敢多言一句。

    恭华那一眼扫过,虽未出声,却比寻常斥责更有分量。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几人,像是被晨露打蔫的花,瞬间没了声响,只敢垂着头捻着衣角,连余光都不敢再往她这边瞟。

    有个方才说得最起劲的姑娘,指尖还僵在半空,此刻却悄悄蜷了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被那冷意逼得慌了神。

    周遭原本凑着听热闹的队员,也纷纷别过脸去,或整理裙摆,或假意谈论场上赛事,生怕被牵扯进这尴尬里。

    恭华见她们噤声,也未再多言,只缓缓转回头,目光却没再落在高台上。

    她指尖轻轻舒展开方才攥皱的绢帕,那点因旁人靠近陈稚鱼而起的滞涩,混着对无端揣测的厌烦,慢慢沉了下去,只余心口一丝若有若无的闷。

    ……

    苏绾扶着侍女落座,未等陈稚鱼多问,便先笑着自报家门:“侯夫人,我名叫苏绾,家父是吏部尚书苏明远。久闻夫人盛名,今日得见,便想着过来亲口问一声,能否与夫人交个朋友?”

    她说得坦荡直白,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没有半分攀附的扭捏,反倒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热烈,连带着周遭的风似乎都暖了几分。

    陈稚鱼瞧着她这副毫无心机的模样,原本因陌生人靠近而起的些许疏离,竟被这股热情悄悄化开——这般明媚开朗、磊落坦荡的性子,倒比京中那些揣着心思的贵女可爱多了。

    她唇边笑意深了些,温声应道:“苏姑娘客气了,看你模样应比我小些,唤一声妹妹可好?”

    苏绾眼睛亮了一下:“那当然好了,我上头两个哥哥,还没有姐姐呢!”

    两人一开口便没了生分,苏绾是个话痨,见这位陈姐姐并不是冷若冰霜的冰美人,态度随和,语气温柔,就更愿意同她深聊了,眉飞色舞地讲起京中趣事,陈稚鱼偶尔搭话,语气温和,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

    这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恰好落在身侧陆曜眼中。

    他望着妻子脸上难得的轻松笑意,又瞧了瞧苏绾那毫无顾忌的模样,挑了下眉头——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终究是碍着她们姑娘家说话。

    陆曜便轻咳了一声,伸手替陈稚鱼拢了拢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温声开口:“场上赛事约莫快复始了,我去台下瞧瞧队员们的准备情况,你与苏姑娘慢聊。”

    说罢,他又朝苏绾略一点头,才转身从容走下看台,留足了两人说话的空间。

    他这一走,苏绾明显就更没有那么拘谨了,对陈稚鱼吐了下舌头,说道:“我的大哥在侯爷手底下做事呢,看着他,我心里头还是有些发怵的。”

    陈稚鱼失笑,安抚道:“他挺随和的。”

    苏绾眼睛亮晶晶的,借势朝她坐近了一些,看着她长而翘的睫毛,忍不住赞叹道:“方才隔着老远看到姐姐,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如今离近了,才知道很好看还不足以形容姐姐的美,说是天仙下凡,貌比洛神也不为过。”

    陈稚鱼还没有被人这么热烈热情地夸赞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笑说:“你平时都这么夸人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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