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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故人之子
    往常整洁却显冷清的庭院,此刻似乎有了几分人迹。

    海棠树下多了一盆名贵的兰花,石阶上的落叶也被扫到一旁堆成了一堆还未来得及清走。

    屋里门开着。

    温灼的心头掠过一丝疑虑。

    难道是张先生回国了?

    她下意识想后退,按照礼节重新按响门铃。

    但犹豫片刻,她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走到屋门口,她敲了敲敞开的门,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先生?您好,我是家政服务的温灼。”

    屋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廊的光影里。

    那是一位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儒雅,鬓角染着些许风霜,眼神却锐利而深邃。

    他身着黑色西裤,熨帖的白色衬衣,袖子随意挽起到手肘位置,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与这栋低调奢华的别墅浑然一体。

    目光落在温灼的脸上时,那种从容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击碎,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脸上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

    那里面有恍惚,还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痛楚与追忆。

    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某个不可能的幻影。

    温灼被对方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

    这目光并非冒犯,却太过深入,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别的什么。

    她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尤其是他眼里某种深沉的东西,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谨慎了些:“您好?请问是张先生吗?”

    她的声音似乎惊醒了他。

    男人迅速收敛了失态,脸上重新浮现出得体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难以完全掩饰的波澜。

    “是的,我是张佑宁。”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这个年纪男人特有的磁性,“温小姐请进。”

    他侧身让开通道。

    温灼走进屋内,感觉背后的目光如影随形,让她心生警惕,却又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

    她放下工具包,试图用忙碌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张先生,那我开始打扫卫生了。”

    张佑宁点头,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她动作熟练地擦拭灰尘,归置物品。

    “一个女孩子,要做这些体力活,”他忽然开口,“很辛苦吧?”

    “还好,靠劳动吃饭,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温灼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认真道谢,“多谢张先生这几年照顾我生意,一直想当面跟您道谢的。”

    张佑宁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经历了岁月沉淀的眼眸里,翻涌着温灼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

    “你不记得我了?”

    温灼一愣。

    看来之前的感觉没有错,他们之前的确是见过的。

    只是,她到此刻依旧没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

    她很诚实地回答:“抱歉,没有印象了。”

    张佑宁似乎并不意外,提醒:“三年前,城西‘黑巷’。”

    “可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温灼脱口而出的后半句卡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在“黑巷”一直都是戴着面具的,唯一一次摘掉面具是当时被苏京墨那帮人纠缠,纠缠中面具带子断裂,她慌不择路下进了一个包厢。

    当时没注意到包厢里有人,只顾低头弄带子,直到那人开口她才发现有人。

    她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盯着她说:“我每个月给你一百万,跟我三年,三年后你离开我再额外给你五百万,如何?”

    她淡淡地扫他一眼,把面具重新戴好,留下一句“我只靠拳头吃饭,不卖身”后便离开了。

    原来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在包厢里提出要包养她的男人。

    几乎是同时,一股混合着厌恶与警惕的情绪瞬间窜过温灼的脊背,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指尖微微蜷缩。

    那段为了生存而在泥泞中挣扎的记忆并不愉快,任何与之相关的联想都足以让她立刻进入防御状态。

    看她脸色顿变,眼神瞬间染上冷意,张佑宁立刻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与歉意。

    “温小姐,请别误会。当年是我唐突冒犯,事后每每想起,都深感愧疚。我并非轻浮之人,只因你……与我一位故人颇为相像,当时一时恍惚,才口不择言。真的非常抱歉,还请温小姐见谅。”

    他解释了当年“冒犯”的缘由。

    声音在说到“故人”二字时,掠过一丝极轻微的沙哑。

    其实温灼对当年之事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从她决定去“黑巷”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拳挣钱时,就做好了被人言语调戏甚至侮辱的准备。

    这人虽然当时的确很冒犯,但相较那些言语露骨又试图动手动脚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很绅士”了。

    更何况,他事后非但没有纠缠,还给她了一份每月稳定的工作收入。

    她看着他,“所以,这份‘家政服务’的工作,算是张先生的道歉了?”

    张佑宁摇了摇头,“不全是。我事后才知为何你有故人之姿。”

    温灼挑眉,“原来我是故人之子?”

    张佑宁微微颔首,看着她,目光深远,仿佛透过她又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没言明与故人的关系,只是又道:“真的要再次跟你说声抱歉,这次,以长辈的身份。如果愿意,你可以叫我一声张叔。”

    他眼底的痛苦和道歉都不像是伪装,而且……他提及“故人”时的那份沉重,莫名地让她心头微动。

    或许,他真的与母亲有关?

    “张叔。”

    张佑宁笑着点头,“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工作。”

    他转身去了客厅沙发坐下,没再跟她说话,也没再看她。

    中午十二点,温灼结束工作,收拾好东西,跟他告辞准备离开。

    张佑宁显得有些犹豫,最终仍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我可以叫你灼灼吗?”

    温灼点头,“可以。”

    张佑宁暗暗松了口气,“那灼灼,不知道……中午张叔是否可以邀请你简单吃个便饭?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地点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