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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活菩萨
    赵立宽看着气哼哼的钟剑屏,开口道:“不能对人性有太高要求。”

    “我不懂你那些大道理。”她还是非常生气。

    “她还有用,只要不犯法,惩罚一下就行了。”赵立宽解释:“恃强凌弱,很多人都如此,我手里有刀枪才能做个好人主持正义。

    但不代表我也是好的。

    我手下几万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都有,要是要求都道德高尚,那就没人用了。”

    钟剑屏也逐渐冷静下来:“你是大帅你说了算。”

    “快带她去换身衣服,小心生病。”赵立宽吩咐。

    钟剑屏点头,领着瘦弱的小姑娘去了。

    赵立宽大概知道钟剑屏为什么那么激动,大概无父无母,受别人欺凌的朴秀让她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钟剑屏也是战争孤儿。

    登上城头,他巡视一遍布防情况,轮值的周开山为他汇报了昨夜的情况,叛军没有任何动静。

    城外,叛军营地依旧塞满远眺的视野,只能隐约看到后方丘陵的轮廓。

    除了背面的大青山,城外三面到处都是叛军营垒。

    叛军已经十多天没有动静,连挑衅都没有,就这样在城外静静对峙,就像野炊一样。

    抬头看去天高云淡,朵朵白云如睡着的孩童微微喘息,安静漂流。

    “入秋了。”赵立宽道。

    “是啊,不知不觉打了半年多。”周开山也感慨。

    赵立宽心里确实另一个意思,入秋了,可以考虑开始大象装冰箱的第三步了,击败叛军!

    但到这一步必须慎重。

    这不再像之前几次出击那样是部分兵力出击。

    最坏的情况就算失败,主力仍在,能守住安州。

    要击败城外叛军,必须主力决战,意味着全军出击,一旦失败很可能安州都守不住,叛军直接打到江边去。

    这是赌命的时候。

    而且决定的不只是他一人的命运,还有敌我近十万大军,大青山南北数百万百姓的命运。

    这种事要让他担责,让他下决定,何其艰难。

    即便心里早就知道,这场战争,这次冲突,必须由一次总决战来结束,他还是下不定决心。

    或许再等两天吧。

    赵立宽心里想,等天气再好点,等叛军的粮草再消耗消耗,胜算会更大些。

    就在他想着这些时,亲兵匆匆上来,告诉他监军使司马芳来了,还有一直坐镇后方土城关的兵部尚书孔?也来了,说要见他,有急事。

    赵立宽匆匆走下城头,不敢耽搁,这两个人一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等他到城北的公房时,两人已在等候,连手边的茶水也没动一下。

    见他来连起身招呼。

    见面礼毕后,孔?掏出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双手递给他:“陛下秘信,要求招讨使请启,请查火印。”

    赵立宽终于明白孔?为什么要叫上监军使,是做个见证,让天子的监军看清楚他没擅自开封。

    他也有些懵,皇帝给他的信!

    连接过检查后对司马芳道:“火印完好,尚未开封。”

    “明了。”司马芳点头确认后与孔?一起背过身去。

    他拆开快速看了一遍,差点被气笑了。

    随后收起迷信,让亲兵款待两人,也没跟他们透露书信中说的是什么。

    再次回到城头,看着城外咄咄逼人彻地连天的叛军营寨,他不明白朝廷里的衮衮诸公为什么会觉得不打仗能解决这种层级的冲突。

    难道真像那位导师说的那样,大老粗里出能让,知识分子书读多了容易软弱短视吗?

    敌人可不会跟他们讲仁义道德那种约束自己的东西。

    软弱只会换来轻视和得寸进尺。

    很多时候战争就是比谁更能忍耐,更能承受痛苦。

    的确,这场仗意味着无数人的死伤,数不清的钱粮消耗,许多大周百姓的生活质量下降。

    可他们痛苦,叛军同样痛苦。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考验百姓和国家的毅力,如果这时候让步,之前的所有努力牺牲付之东流不说,还必将遗害百年。

    想着他二话不说,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给皇帝写回信,表明他的意见。

    提前笔来忽然感觉千钧重,又放下了。

    秋凉涌入屋内,背后也一阵发凉。

    自己一旦写了,就是一只脚踩入泥泞,再也拔不出来。

    他如果现在抽身,不但没有过,还有功。

    他打下梅州,消灭三万叛军,又守住安州,击败数次叛军反攻,功劳已经足够大了。

    此时只要他也上疏同意不再打下去,不但没有任何过错,还有功劳,又能及时抽身。

    至于受苦受难的西南百姓,爱谁管谁管,她无论回京城还是宣州,都能安稳快活,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果坚定自己打下去的意见,皇帝同意,所有的重担都会落在他身上,万一打不好......可能会成为替罪羊,下场凄惨。

    一时间,心乱如麻。

    提笔又放下好几次后,他走出卧室。

    见钟剑屏给朴秀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小姑娘有些踉跄提着大大的水壶,在院里学着如何给他泡茶。

    对她的年纪来说那铜壶提起来十分困难,她却十分卖力。

    出院门,远处洗衣服的寡妇们蹲在墙角,用手捧着火头军给发的饭团狼吞虎咽。

    每个都小心翼翼用手包圆了才吃,生怕落了一粒米。

    她们晒了一天,皮肤发红,浑身疲惫,似乎只靠求生的动物本能活着。

    他心烦意乱避开目光,又走上城头,城外四方曾经良田沃土全是营寨。

    秋天了,不见一粒粮食,一颗硕果。

    周开山见他又上来,过来道:“将军放心吧,这没事。”

    “你是哪里人?”赵立宽问。

    “大帅,我家是徐州的。”周开山答应。

    “徐州,彭城,西楚霸王。”

    “正是!”周开山咧嘴笑道:“不过某自小就不喜欢西楚霸王,小时候想做游侠。”

    “游侠?”赵立宽好奇。

    “正是!”周开山不好意思挠挠头:“劫富济贫,快意恩仇,为百姓申冤,就是那种游侠,有风骨。

    可惜后来没那本事,家里也不许。

    大侠就是心系百姓,本事越大帮的人越多。”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吧。”

    “就是这意思!大帅倒有游侠之风。”周开山笑说。

    赵立宽也笑了,笑呵呵问他:“那你说,以我的本事要是当一回大侠,能救多少人?”

    “能救千万人!”周开山想也不想就说。

    “老周,拍马屁是吧。”

    “某实话实说。”周开山一本正经:“救苦救难的菩萨也比不得大帅。

    观音菩萨烧香也不办事,大帅不必百姓们烧香就保他们安宁,百姓是遇着活菩萨了。”

    “......”

    赵立宽拍着城墙叹口气,自言自语:“把我架这么高,下不来啊。”

    周开山一脸懵,不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