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会的开幕式定在鸟巢,这个自从2003年便开始施工的大场馆至今没有完成,导演部门只能另寻个地点办公。

    说来惭愧,林无自成功当选开幕式副导演后,还是第一次来到办公处。

    团队负责人李华老早便在门口等待,跳脚盼望他的出现。

    助理刘文彦陪着李华等待,时不时朝路过的工作人员憨笑示意。

    等到四下无人,他才小心眼李华:“老大,你确定BoSS今天会来?海盗3的首映式才结束,BoSS应该抽不出太多时间。”

    李华笑得和蔼可亲,右胳膊却狠狠拐了他一下:“闭嘴吧!少给我在那儿乌鸦嘴!今天BoSS来,我们皆大欢喜;今天BoSS不来………………”

    刘文彦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后续,他忍不住追问:“如果BoSS不来呢?”

    “不来的话,我们便凌晨蹲在梁总家门口抱头痛哭。”李华遥望远方,情不自禁地抽噎,“这可是小白菜,地里黄,三四岁没爹娘......我自打进了这地儿,便再也没见到公司的老人们,惨!太惨了!”

    刘文彦幽幽侧头,看眼抹泪假哭的李华,“......可您去年拿了全公司最高的奖金,听说还新买了一套房子正在装修,小白菜的日子过得应该没这么滋润?”

    “你不拆台会死吗?”李华顾不得继续装委屈,扭头恶狠狠瞪他,“那是我应得的奖金!我可是领着百十来人在这里干活呢,风里来雨里去,每个月鞋子都能走坏好几双,我妈都说我这两年瘦了几十斤嘞,我涨点工资和奖金怎

    么啦?”

    “我倒是希望不涨这点工资,继续回院线那边做个富贵闲人,可惜我这人天生下贱,偏跑来领了这活儿,哎呦喂......”

    他越说越委屈,一个想做工资小偷的员工最终沦落到勤恳的996,这简直是惨剧上摆着悲剧。

    沉浸在痛苦中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刘文彦,对方已因惊恐而瞪大了双眸,正在不断小幅度地晃悠着脑袋。

    ??别说了!别说了!

    “BoSS,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李华还想嚎啕大哭,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原来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我不应该。”

    李华顿时僵在原地。

    这声音好耳熟啊!

    该不会是...………

    他没敢转身,没敢回头,只对面前的刘文彦投去惊恐的目光,“是......是我想的那位......”

    刘文彦没有回答,已经快步绕开他,颠颠跑到林无攸跟前,90度大鞠躬。

    “BoSS,您来了!!”

    林无攸朝他点头,继续笑眯眯地看向李华......的背影。

    “还不打算转过来?想让我看你背影多长时间?”

    李华像是踩到了狗屎,麻溜转过身,他面上挂着笑容,可难看得还不如不笑。

    “我......我刚才那些话......我就是那么一说,您......”他磕磕巴巴地发言,指望林无攸可以大发慈悲,阻止他继续狼狈的语无伦次,哪料林无攸只微笑着看着他,似乎要将这场笑话看完,李华慌乱之下直接爆出句??“您就把

    我当个屁放了吧!”

    这句话掷地有声,直接在地面上砸出几个无形的坑。

    一句话杀死所有后续的对话。

    林无攸:…………………咱们还是注意点用词,这话说出去和听起来都不太合适。”

    李华笑得比哭难看:“那您能忘了刚才那一茬儿吗?”他支支吾吾道,“我真不想影响到今年的年终奖。”

    现在轮到林无攸哭笑不得,“你还惦记着年终奖呢?”

    “不然嘞?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总不能连点奖金都拿不到吧。”李华委屈但理直气壮。

    刘文彦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老大,你好歹看看跟谁说这话啊!那可是我们顶头BoSS,他一个不高兴,我们俩都会卷包袱走人!

    天啊撸,他该不会要失业了吧?

    不,不要啊,这可是难得的高薪工作!

    哪料,林无攸却笑得更开心,满口答应下来。

    “好好好,我记着你的奖金,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你。”他环顾四下,“入口在哪里?我得赶紧去见张导,不然他又要开始念叨。”

    “张导确实挺想见您的。”李华赶忙上前领路,“BoSS,这边请。”

    筹备场地非常之混乱,林无攸还没有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大呼小叫,一进门那声音更加清晰。

    “哪个龟孙动了我的电脑?林导传回来的动画示意怎么没啦,回头张导要看!”

    “鸟巢那边的图纸什么时候给,我们要跟LEd的厂家敲定尺寸啊。”

    “让央视那群摄像师别他娘的乱跑了,回头又把东西给弄乱,我命真他喵的苦,怎么就碰上你们这群组员。。

    “李华那孙子呢?他又跑哪儿去偷懒了?究竟是用南狮还是用北狮?能不能给句准话,别让我碰见那龟孙嗷!林导来了!”

    “林导来了”这四个字好像有魔力,一刹那便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人们纷纷看向大门口,目光如有实质性地落在林无攸身上。

    饶是林无攸见惯了各类惊讶目光,仍被这些目光中不同寻常的意味搞得嘴角抽搐。

    正常人会感叹见到位大导演,这群人则在感叹??“艹!诈尸了!”

    这一点也不礼貌。

    “大家好。”林无攸客套地举手示意。

    众人齐刷刷向后退了一步,在那短暂的一瞬安静结束后,爆发出了各大的声浪。

    “天啊,真是林导哎!快,快去叫张导啊!”

    “主摄呢?快把主摄找来!!我们纪录片团队一定要记录下这重量级的时刻。”

    “组长,组长......林导来了,您可以再同他商量下那只‘凤凰”该如何降落。”

    "

    林无攸只踏进一步,只说了一句话,却搅得整个办事处人仰马翻,就连门口的看守老大爷都默默踹着笔记本站在门口,等着找他给自家小孙女要给签名。

    消息传到正在开会的张义谋耳中,他直接暂停会议。

    “我们林大导演终于来了,”他笑着调侃,“走吧,我们去迎迎他。”

    张继刚与陈维亚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与总导演张义谋和副导演林无他,这类名扬全球的知名大导演不同,他们俩一位是总政歌舞团的艺术家,一位是国家歌舞团的导演,同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日常也负责筹办各大专业晚会。

    从任务分配上来说,张义谋与林无负责贡献新颖脑洞,而张继刚与陈维亚则负责落实。

    对于张义谋,这两人没有任何意见,张义谋本身便主持过各类晚会,在民间与专业团体内的知名度也够高,只是对林无敌,两人的态度便微妙些。

    一来是因林无攸年纪较轻,尽管奖杯与荣耀一骑绝尘的优秀,但年纪还是太小了。

    他才24岁啊!!

    每次想起这件事,或在新闻/报纸上看到那张专属于少年人的俊朗面孔,两人便感到头晕目眩,在暗戳戳质疑的同时,也要感时花溅泪地追忆过往青葱岁月。

    二来则因林无始终没有露面!!

    每每想到这件事,两人都要沉默哀叹了三分钟,奥运会开幕式这么重大的活动,副导演居然至今没有露过面,倒反天罡啊倒反天罡!

    更要命的是,两人还不能指责无攸。

    首先,他不出面不代表没有干活,隔三差五便有完备的动画示意片段发来,对于各个节目的指点与改正意见有理有据,还一力承担起前端技术的沟通工作;其次,在完成工作的同时,他本人也没有任何休息,要么去当电影节

    主席,给国人狠狠挣回颜面;要么窝在剧组,日夜颠倒地拍片,属于人尽皆知地忙碌。

    指责他玩忽职守是说假话,可至今没有在办公处见过他一面,这事也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最后也是最无法忍受的一点,林无攸太能影响张义谋了。

    林无他是个年轻人,隔三差五便冒出个新鲜点子可以接受,张义谋只要拒绝林无攸的各种提议即可,偏生张义谋却是个被林无攸一忽悠,跑偏得比谁都要快的家伙。

    林无攸说,在火炬交接的最后,我们搞个凤凰落座,正好合上鸟巢之名,其他人拼命阻拦,火焰怎么能控制得那么正好,张义谋却点头答应了。

    林无攸又说,IEd屏幕可塑性很高,可以做成画卷的形态,让整场晚会以此作为开场,后续演员们能在此独特的视觉平台上进行绘画与舞蹈展示,其他人又是拼命阻拦,LEd的技术不稳定,万一在表演时出现事故可怎么得

    了?如此大的盛会,宁肯稳一点也决不能冒险,偏生张义谋又点头答应了。

    此类事件零零总总不计其数,甚至在张义谋探班过《加勒比海盗3》之后变本加厉。

    他刚回来那两天,整个筹备小组都听张义谋叨咕过,“这也不够啊,奥运会开幕式怎么还不如一部电影的拍?宏大呢?太不应该了。”

    事实证明,一位擅长拍摄大场面的导演,碰上一位渴望拍大场面的导演,所迸射出的火花是前所未有之巨大。

    ......只是苦了要将那些“梦幻画面”落实的其余导演。

    有类似的心绪在前,不难想象两位副导演该抱着何等“五味杂陈”的表情去会面,但这表情没持续太长时间,在他们看见一楼大厅的“惨状”后火速被讶然占据。

    只见林无攸被一群员工团团围住,旁边还有个摄像团队正在录像,黑色摄像头的红灯亮着。

    “林导,签个名呗。”

    “林导,合照!!拜托合个照!”

    “林导,你们公司还招人不?我想跳槽。

    “林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