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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期末
    附中正式迈进期末周。

    公告栏上新贴的考试时间表被红笔勾得密密麻麻,走廊里连脚步声都比平时轻。

    自习课比平常多了一节,监考安排写在黑板角落,像一串倒计时。

    教室里,暖气压着困意,秒针“嗒、嗒、嗒”往前顶,每一下都像在提醒剩余的复习时间。

    课桌上摊开的习题册翻页声此起彼伏,气氛紧张得有些凝重。

    自习课的铃声刚落,讲台前那团白粉笔灰还没散尽,老师夹着卷子从后门走了。

    老师一出门,教室像被人松开了半格的弦,立刻活络起来。

    椅脚轻轻挪动,卷子翻得更快了,几声压低的交谈和笑声在座位间窜过去;

    有人伸了个懒腰,有人换笔、拧开水瓶。

    江临舟坐在靠窗那一列,眼神从题目上滑开,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挂钟,又落回到空白的草稿纸。

    脑子里转的不是函数,而是等会要练习的谱子。

    李锐从后排探过来,椅脚在地上拖出极轻的一声:

    “江哥,期末周你还这么松弛,真羡慕你。”

    他压低声线,像怕惊动什么,“反正以后吃饭的家伙定了,靠弹琴嘛。”

    江临舟“嗯”了一声,没接茬,笔尖在纸上点了一个小黑点。

    “我这边不一样。”李锐笑了笑,笑意没到眼底,

    “我爸妈这两天追着督促我。说再不努力,就把我这个月零花钱停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自嘲,又像真有点怕。

    江临舟侧过头看他一眼,顿了顿,他眉尾一挑,“可要是真混不下去,也不用愁,反正还能继承家业。”

    李锐一噎,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江哥,你这话能不能别当面说出来?听着跟挖苦似的。”

    江临舟没接话,只抬手敲了敲桌面,像在提醒他别大声嚷嚷。

    眼底那点笑意倒是藏不住,半真半假地嫌弃:“自己不努力,还好意思说别人。”

    “就那样吧,最近就学英语比较狠。”

    李锐耸肩,

    “他们有点想让我出国。我呢,数学一看就想睡,物理一看就犯困,语文写两段就开始涣散。

    你倒好琴弹那么牛,我看你也就是数学差点,语文和英语像开了挂一样。”

    江临舟没否认:“阅读题熟一点就顺了。”他停了停,又看了一眼钟,“等会我还得练琴”

    “我真想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李锐凑近了些,又退回原位,生怕挡住别人视线,“上次英语模拟我死在完形里,你直接满栏没涂错。”

    “题型熟。”江临舟道,“而且语感这东西,跟练琴一样,得有习惯,再落手。”

    “习惯?”李锐挑挑眉。

    “先把节奏感找出来,再填词。”江临舟随口一比。

    他没说的是,他上一世前面混的就是“舞台和文字一家的行当”。

    节目册、采访、乐评、策划案、合同邮件,一年到头跟中英文打交道;

    巡演行程、排练通知、总谱订正、媒体通告,句子该落在哪,他比谁都清楚。

    长期和导演、经纪人、艺评人聊天,看剧本、读评论,知道怎样把话说到点上,怎样留一口气不说满。

    两世走下来,见得多、记得多,语言对他来说不是考场技巧,只是把日常说话的本事,换一种格式写在答题卡上而已。

    江临舟把笔搁下,语气不急不缓,却一句句落得很实:

    “我们这种文艺工作者,第一件事是要有文化。

    别把没读过书当个性,也别拿同质化当捷径。

    我们做的不仅仅是商品。

    我们写的每个梗、每句文案、每场表演,都是在给公众喂饭要喂营养,不是只喂糖和味精。

    创作者该做的是让大众的审美往上长一毫米,而不是往下躺一米。

    做审美,要有边界感和敬畏。”

    教室另一侧有人轻咳,前排同学把错题本翻过去,荧光笔在页边画出一条亮线。

    整间教室像在憋气,偶尔有橡皮擦掉字屑的细响。

    “压力大吧?”江临舟开口,声音更低,

    “你如果现在心里装了太多声音,就先把最吵的那一层关掉。留一条路给自己。”

    “是。”

    李锐看着卷面,敲了敲笔帽,

    “说实话,我以前以为你这类人只用考虑舞台,现在才知道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背书、刷大题。”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八卦一句,

    “陈雨薇那边呢?你跟他不都是唐屿教吗?这段时间还是一直在教导音乐方面的东西吗?”

    江临舟只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赶紧弄你的,别替别人焦虑这些”

    李锐被那句“别替别人焦虑”噎了回来,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重新埋首于他那片英语阅读的荆棘丛中。

    江临舟也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草稿纸上的函数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重新主导了这片角落的空气。

    只是那思维的弦,已悄然从X轴Y轴的交点,滑向了黑白琴键的经纬。

    教室里,时间在翻页声、笔尖摩擦声和压抑的哈欠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路灯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终于,傍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刺破了室内的沉闷。

    “走了。”

    江临舟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就合上了习题册,动作利落。他将书本塞进背包,拎起琴谱袋。

    “这就去练琴?”

    李锐还在手忙脚乱地收着摊了一桌的卷子和参考书,抬头问,

    “不吃点东西?”

    “练完再说。”

    江临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脚步已经迈开。

    期末文化课的压力像一层无形的雾霾罩在心头,唯有指尖触碰到冰凉琴键的实感,才能将那混沌感驱散些许。

    他需要音乐,如同需要氧气。

    李锐看着他迅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啧,卷王……”也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走廊里比白天更安静,大部分学生都涌向食堂或宿舍,只有零星几人抱着书本匆匆走过。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考前的、疲惫的寂静。

    江临舟穿过空旷的走廊,脚步声在光滑的地砖上显得格外清晰。

    他径直走向位于教学楼侧翼的琴房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