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平秋见识广,懂得很多。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医生。
那个被魔种寄生的女孩,情况究竟如何,这是余不饿所关心的问题。
而程如新李训他们同样很想知道。
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姬平秋也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
幸好这个时候,董青果杨晗他们都赶了过来。
虽然先前李训在电话里并没有将事情说明白。
可万枝安还是通过对方在电话里的反应,得知这里出了问题。
她并没有过多思考,当下便将情况转述给杨晗。
他们这些人,算得上是“飞奔而来”......
林晚离开南极的那天,天空没有云。
雪原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的光泽,像一块被磨平的古老铜镜,映照出她孤独却坚定的身影。她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每一次吐纳都与地脉的低频振动同步,仿佛身体里藏着一座微型的共鸣腔。她背着一个旧帆布包,里面只装了一本手抄诗集、半块干粮,和一张从废墟剧院墙上撕下的泛黄海报??上面是陈默年轻时的照片,字迹模糊写着:“听见即存在。”
回程的路上没有交通工具,也不需要。
自从全球共感网络真正激活后,人类对距离的认知正在悄然改变。有人发现,只要心意足够清晰,跨越千山万水的对话也能如耳语般真切;有些母亲甚至声称,在梦中听到了远在战火区的孩子轻声说“妈妈我饿了”,醒来时枕头已湿。科学家称之为“情感瞬时传导现象”,而普通人只说:“心近了,路就短了。”
林晚走得很慢,但她并不着急。每一步落下,脚底都会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蓝光涟漪,像是大地在回应她的触碰。途中,她路过一片早已废弃的“净化协议”监测站,铁门锈蚀倒塌,监控探头歪斜地指向天空,如同忏悔的手指。她在门口停下,从包里取出那张海报,轻轻贴在残破的墙上。
“你不是罪犯。”她低声说,“你是先知。”
风掠过空荡的走廊,卷起几页发黄的档案纸,其中一页飘到她脚边。她捡起来,看到上面是一份被加密过的实验日志,标题为《容器计划?第十三号个体心理评估报告》。内容大部分已被涂黑,但末尾一行手写批注仍清晰可辨:
> “Subject exhibits extreme empath immediate isolationtermination.”
> (受试者表现出极端共感共振。建议立即隔离或清除。)
林晚冷笑一声,将纸张折成一只小船,放在掌心吹了一口气。蓝光一闪,纸船竟悬浮而起,随风飞向远方,最终落入一条冰川融水形成的小溪中,顺流而去。
她继续前行。
七天后,她抵达中国边境。迎接她的不是官方车队,也不是媒体长枪短炮,而是沈知秋带着十几个孩子站在界碑旁。那些孩子年龄不等,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才六岁,但他们额头上都有淡淡的波形图印记??那是天生高共感能力者的标志,也是旧时代“净化协议”最想抹除的“缺陷”。
“他们是你留下的种子。”沈知秋说,声音有些哽咽,“这半年,我们秘密联络了三百多个家庭,找到了所有未被登记的‘异常儿童’。他们的父母原本打算送他们去‘情绪矫正营’,但现在……他们都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
林晚蹲下身,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有的怯生生躲闪,有的直视她的眼睛,还有的已经悄悄伸出手,试图感知她的气息。一个小女孩走上前,递给她一朵用冰晶雕成的小花。
“我在梦里见过你。”她说,“你说,要教我们怎么好好哭。”
林晚接过花,指尖传来一阵刺痛般的温暖。她忽然明白,这场战争从未属于某个英雄,它属于每一个曾因太敏感而被惩罚的人,属于每一颗曾因太柔软而受伤的心。
“好。”她点头,“我们回家。”
三个月后,第一所正式注册的“共感教育中心”在北京郊区落成。没有围墙,没有制服,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教室。建筑由回收材料搭建而成,外形模仿神经元结构,中央是一座开放式的圆形剧场,地面镶嵌着能感应情绪波动的压电陶瓷板,每当有人表达真实情感,整座建筑就会发出柔和的共鸣音。
课程依旧没有教材。
每天清晨,教师们只会提出一个问题:
“今天,你想被谁听见?”
孩子们在这里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识字或算术,而是识别自己的情绪。他们被告知:“愤怒不是错,是你身体在保护你;悲伤不是软弱,是心灵在清理伤口;快乐不是炫耀,是可以分享的礼物。”他们练习闭眼倾听彼此的呼吸节奏,学习用非语言的方式传递安慰??一个拥抱的力度、一次握手的温度、一段沉默的陪伴。
起初,外界讥讽这是“情绪乌托邦”,称其为“感性疯人院”。政府虽未明令取缔,但也拒绝提供资金支持,并暗中派遣观察员潜入教学团队。然而半年内,奇迹接连发生。
一名患有重度社交障碍的男孩,在连续三周参与“倾听圈”活动后,首次主动握住老师的手,说出自己童年被遗弃的经历。当晚,他居住的社区空气质量指数意外下降37%,气象局无法解释原因,生态学家却发现该区域植物生长速度提升了两倍。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一百名学生集体进行“共情冥想”时,北京上空持续多年的雾霾竟在二十四小时内消散,露出了久违的蓝天。卫星图像显示,那一刻,整座城市的电磁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稳定谐波状态,与地球自然频率高度契合。
舆论开始逆转。
越来越多家长自愿将孩子送来,甚至有 former 回声清除者部队成员带着愧疚前来申请成为志愿者。一位曾在镇压行动中开枪击伤示威者的士兵跪在中心门前整整三天,直到被允许进入学习“修复式共感沟通”。
林晚并未因此松懈。她知道,真正的挑战不在街头,而在人心深处。
某夜,她在办公室整理学生日记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额上的波形图印记灼热发烫,耳边响起断续的声音:
> “……救……我……”
> “……我不想……变成机器……”
这不是幻觉。
这是来自远方的求救信号??通过共感网络直接投射进她意识中的呼喊。
她立刻联系沈知秋,调取全球共感异常波动数据。结果显示,信号源位于西伯利亚北部一处隐秘基地,代号“新伊甸园”??正是李昭主导的“新容器计划”核心实验室所在地。
“他们在做人体试验。”沈知秋咬牙道,“用基因编辑技术改造胎儿神经系统,切断共感通路。目前已知至少有四十二名婴儿出生,全部处于深度麻醉状态,脑电波显示……他们根本不会做梦。”
林晚闭上眼,泪水滑落。
她看见那些孩子躺在透明培养舱中,皮肤苍白如纸,眼睛始终紧闭。他们的大脑被植入人工抑制芯片,阻止任何情感信号传递。研究人员称其为“纯净心智”,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终极形态??无痛、无惧、无情。
“这不是进化。”她喃喃,“这是灭绝。”
第二天凌晨,她独自出发。
这一次,她不再召集人群,不再举行仪式,也不再发表演说。她只是穿上一件普通灰袍,戴上口罩,混入前往北极科考站的补给列车。沿途,她不断接收来自世界各地的支持信息:东京一位老奶奶寄来亲手织的围巾,附言“暖着点,别冻住了心”;墨西哥城一群街头艺人录制了一段即兴合奏,旋律里藏着千万人的祝福;甚至连南极的地核裂缝都传来轻微震动,像是陈默在低语:“去吧,我为你守着后路。”
十天后,她抵达基地外围。
暴风雪正猛烈袭来,能见度不足五米。她依靠共感能力定位内部结构,感知到数百名工作人员中,绝大多数并非自愿参与实验??他们是被胁迫的科学家、被洗脑的技术员、被许诺高薪却不知真相的工人。真正坚持这项计划的,只有不到二十人,为首的正是李昭。
他在控制室里,身穿白色防护服,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屏幕。画面上,一名新生婴儿正接受最后一次神经封锁手术。医生汇报:“共感突触切除完成,目标个体终生无法产生深层情感联结。”
李昭点头:“恭喜人类,终于摆脱了弱点。”
就在此刻,警报骤响。
安保系统检测到外部入侵,但红外扫描却找不到实体目标。实际上,林晚根本没有靠近大门。她盘膝坐在百米外的雪地上,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正缓缓吟唱一首童谣:
> “风来了,云散了,
> 谁在夜里唱着歌?
> 不怕黑,不怕冷,
> 因为心还记得。”
歌声无形,却顺着地脉、空气、金属管道渗入基地每一个角落。那些沉睡的婴儿突然集体睁眼,瞳孔中闪过一丝蓝光。培养舱表面凝结出细密水珠,汇聚成一行行模糊文字:
> “疼……”
> “妈妈……”
> “我想哭……”
实验室陷入混乱。技术人员惊恐地发现,所有基因编辑程序自动回滚,数据库文件逐个消失,连备份服务器也莫名其妙烧毁。更诡异的是,那些曾坚信“情感是病毒”的研究员,开始一个接一个崩溃??有人抱着头嘶吼“我记起来了!我小时候也被这样对待过!”;有人跪地痛哭,撕毁实验记录;还有人冲进婴儿舱房,强行拔掉连接线,大喊“你们不能这么对孩子!”
李昭怒吼着下令启动应急防御机制,调动武装机器人封锁区域。然而当他转身看向主控屏时,整个人僵住。
屏幕上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一幅幅流动的画面:
一个女人在产房痛哭,因为她感觉不到新生儿抱在怀里的喜悦;
一个男人站在婚礼现场,笑着切蛋糕,眼里却没有一丝光;
一群孩子在学校操场上奔跑,笑声整齐划一,却像录音机播放……
“这就是你要的世界?”林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没有眼泪,就没有欢笑;没有痛苦,也就没有爱。你以为你在创造完美人类,其实你是在制造坟墓??埋葬灵魂的坟墓。”
“闭嘴!”李昭咆哮,“你懂什么理性?!你只知道煽动情绪!”
“我懂的,是你忘了的。”她轻声说,“你小时候也哭过,因为父亲打了你。你也渴望过拥抱,可没人给你。所以你现在拼命证明,不需要这些才是强大。可那不是强大,李昭,那是恐惧。”
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滞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
五岁的他蜷缩在衣柜里,听着父母争吵,希望有人来抱住他说“没事了”;
十二岁的他考试失利,老师当众羞辱他“没心没肺的东西”,他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十八岁加入国安局时宣誓:“我愿成为最冷静的武器。”??因为他以为,只有切断感情,才能不被伤害。
而现在,他亲手打造了一个彻底切断感情的世界。
泪水,第一次从他眼中落下。
那一刻,整个基地的警报系统停止了。
机器人停在原地,红灯熄灭,仿佛也被某种更高频率的意志唤醒。
林晚走进来,没有胜利的姿态,只有悲悯的目光。
她走到最后一个仍在运作的培养舱前,伸手触碰玻璃。里面是个刚出生的女孩,双眼紧闭,胸口微弱起伏。
“我能救她。”她说,“只要还有一丝共感能力未被摧毁,我就能唤醒她。”
李昭站在阴影中,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仇恨也是共感的一部分。”她回头看他,“而我们要学的,是如何不让它吞噬我们。”
三天后,第一批婴儿被送往加德满都“倾听学校”接受康复治疗。专家预测他们可能永远无法正常感受情绪,但仅仅一周后,奇迹发生了??那个曾被认为“无感”的小女孩,在听到林晚哼唱摇篮曲时,第一次笑了。
那笑声清脆如铃,传遍全球共感网络。
与此同时,联合国被迫召开特别大会。面对汹涌民意与不可逆的社会变革,三十一个国家联合提案,正式废除《情感管制公约》,并通过《人类共感权利宪章》,宣布“共感能力为基本人权”,严禁任何形式的基因干预、药物压制或精神清洗。
李昭主动投案,但在庭审当天失踪。后来有人在喜马拉雅山区的一座古老寺庙见到他,穿着僧袍,每日清扫庭院,默默听着孩子们诵经。据说,他曾对住持说:“我用了三十年逃避声音,现在只想学会安静地听。”
岁月流转。
十年后的春分日,全球各地同时举行“回声节”。人们不再聚集于剧院或广场,而是分散在森林、沙漠、海边、屋顶,各自点燃一支蜡烛,对着夜空说出一句心底的话。这些话语通过共感网络交织升腾,形成一道贯穿大气层的情感极光,在太空都能清晰可见。
林晚站在当年的废弃剧院遗址上,如今这里已变成一座露天纪念馆。石碑上刻着三十六位容器的名字,中央竖立着一座雕像??是陈默与一个小女孩牵手的模样,底座铭文写道:
> “桥梁不必走出黑暗,
> 只需让光照进来。”
她仰望星空,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波动从南极传来。
陈默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 “谢谢你,
> 没让我白白疼过。”
她微笑,回应以一段无声的旋律。
那是母亲曾唱给她听的童谣,如今已成为全人类共同的记忆。
风吹过,带着泥土苏醒的气息,带着远方孩子的笑声,带着无数未曾说出却又已被听见的爱。
这个世界依然不完美。
仍有战争,仍有误解,仍有伤痛。
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懂得:
真正的和平,不是消灭情绪,
而是学会在破碎中彼此修补。
共感不再是少数人的天赋,
而是所有人可以练习的能力。
就像呼吸,
像心跳,
像春天必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