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燃起的瞬间，光缝剧烈震颤。

    宁绮刚要迈步，脚下石台突然裂开，一股黑气从裂缝中喷出，缠住她的脚踝。

    她猛地一挣，玉簪划过空气，黑气嘶叫着退散。

    傅沉舟单手撑地，咬牙往前爬了半步，铜钱剑插进地面稳住身体。

    “别动！“他低吼，“有东西在拉你下去！“

    宁绮低头，看见自己影子正在扭曲，像被什么从地下拽住。

    她反手将玉簪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影子发出一声尖啸，缩回地面。

    “心魔阵。“她冷笑，“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四周空间轰然塌陷。

    悬浮石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黑暗。

    一道红光扫过，照亮两具并排的棺材。

    宁绮瞳孔一缩。

    那是她和傅沉舟的棺材。

    棺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他们——穿着寿衣，脸色青白，双眼紧闭。

    “这是你的恐惧？“傅沉舟喘着气问。

    “不。“宁绮盯着那具女尸，“是我的现实。“

    心镜突然响起。

    【他在想：如果她死了，我就把整个世界炸了。】

    宁绮没理他，抬脚踹向自己的棺材。

    尸身动了，一只手猛地抓住她脚踝。

    冰冷，僵硬，指甲发黑。

    她反手甩出一枚铜钱，正中尸面。

    金光炸开，尸体松手，棺材砰地合上。

    可另一边，傅沉舟的棺材里，他的尸体坐了起来。

    “宁绮。“尸体开口，声音和他一模一样，“你早就知道我会死，对吧？“

    宁绮皱眉。

    “你在密室那次就想走。你算到了一切——我替你挡刀，我自残破阵，我爬上来找你……你都知道。“尸体缓缓下地，朝她走来，“所以你从没真正担心过我，是不是？“

    傅沉舟在地上咳了一声：“放屁。“

    “闭嘴。“宁绮盯着那具走来的尸体，“这不是你。“

    “怎么不是？“尸体笑了，“我是你心里最怕的东西——他死了，你还活着。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没人帮你，没人懂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宁绮握紧玉簪。

    心镜疯狂震动。

    【他在想：别信它！我在！我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就是一道血符砸向尸体。

    尸体抬手接住，符纸在它掌心燃烧，它却毫发无伤。

    “没用的。“它说，“这是你心里的真实。你怕的不是我死，是你活下来之后的日子。“

    宁绮没说话。

    她确实怕。

    怕他死后，自己又要回到那种孤身一人的状态。

    怕再没人傻到为她拼命，怕再没人半夜爬三小时来找她。

    但她不怕承认。

    “是。“她说，“我怕。“

    傅沉舟一愣。

    尸体也停住了。

    “我怕你死。“宁绮直视它的眼睛，“我怕你死了以后，我得一个人面对所有烂摊子。我怕下雨天没人给我送伞，我怕喝不到蜜桃乌龙茶，我怕半夜做噩梦醒来，身边空荡荡的。“

    她一步步逼近尸体。

    “但我更怕——你死了，我还装作没事。“

    尸体开始颤抖。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她抬手，玉簪直指它咽喉，“哪怕你变成鬼，我也能把你抓回来骂一顿。“

    尸体尖叫，猛地后退，撞进棺材。

    棺盖自动合拢，红光熄灭。

    黑暗重新笼罩。

    可还没等宁绮喘口气，地面再次震动。

    这一次，场景变了。

    她站在一间病房外。

    门牌写着“ICU-07“。

    门开了。

    傅沉舟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monitors发出规律的滴声。

    他睁着眼，却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看着她。

    宁绮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她最不敢想的画面——他活着，但再也离不开医院。

    门边护士递来一张病历卡。

    上面写着：脑死亡判定，建议拔管。

    签字栏空着。

    她抬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对面，手里拿着笔。

    “签了吧。“那个她说，“他醒不过来了。“

    宁绮冲过去，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

    “滚！“

    幻象被打散。

    病房崩塌，又变成一片雪地。

    傅沉舟站在雪中，背对着她。

    “你走吧。“他说，“我不需要你救。“

    “傅沉舟？“她喊。

    他转身。

    脸上没有疤，没有眼镜，眼神陌生。

    “你不认识我。“他说，“你爱的根本不是我，是那个会为你拼命的工具人。“

    宁绮冷笑：“你又来了？换皮都不换台词？“

    “我不是幻象。“他说，“我是你心里真正的疑问——他到底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还是因为心镜操控？“

    宁绮沉默。

    她确实想过。

    傅沉舟的心声太清晰，太频繁，太……热烈。

    有时候她会怀疑，是不是心镜放大了他的感情，让他不得不对她上头。

    “我不知道。“她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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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舟趴在地上，听见这句话，猛地抬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心镜影响。“宁绮看着雪中的男人，“但我知道——就算他是被控制的，我也懒得换人了。“

    雪中男人一怔。

    “我喜欢他管我叫'宁老师'。“她说，“我喜欢他一边分析企业财报一边偷偷看我，我喜欢他明明高冷却总在关键时刻犯蠢。“

    她一步步走过去。

    “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也认了。“

    男人开始融化。

    雪地消失。

    下一秒，宁绮被扔进一条长廊。

    墙上挂满照片。

    全是她和傅沉舟的。

    但每张照片里，傅沉舟都在流血。

    密室抱她时肩上的伤。

    箭雨中护她时背上的箭。

    爬塔时断掉的腿。

    还有现在，胸口渗血的伤口。

    最后一张照片是空白的。

    下面写着：下次死的就是你。

    宁绮盯着那张空白照，忽然笑出声。

    “吓我？“她撕下照片揉成团，“你当我是圣母啊？救人还得考虑谁受伤多？“

    她转身看向傅沉舟：“你听好了——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坟头种成菜地，天天踩你头上摘白菜。“

    傅沉舟趴在她脚边，嘴角抽了抽：“……我能拒绝吗？“

    “不能。“

    心镜响得快要炸开。

    【他在想：她凶起来真可爱。】

    【他在想：我想活到八十岁，天天被她骂。】

    宁绮懒得吐槽，抬脚往长廊尽头走。

    地板突然塌陷。

    她坠入一片火海。

    火焰中浮现出无数画面——傅沉舟被回收，被剥离灵脉，被制成标本关在玻璃柜里，被宁雪操控跪在她面前，被墨渊一剑穿心……

    每一个，都是她夜里惊醒时梦见的场景。

    “这就是你的恐惧。“一个声音说，“你救不了他。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宁绮站在火中，衣服烧焦，皮肤灼痛，但她没动。

    “你说得对。“她点头，“我救不了所有人。“

    火焰凝固。

    “但我能救他。“她抬起手，玉簪燃起金光，“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手。“

    金光炸开，火焰尽数熄灭。

    黑暗再度降临。

    这一次，什么都没出现。

    只有心跳声。

    咚、咚、咚。

    很慢，但有力。

    宁绮低头，看见傅沉舟还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喂。“她踢了他一下，“别装死。“

    他睁开眼：“我没装，我是真快死了。“

    “那你刚才那些心声呢？“她冷笑，“说什么'想把我揉进骨头里'，现在骨头都碎了吧？“

    “碎了也记得。“他扯了扯嘴角，“你要不要抱我一下？“

    “不要。“

    “求你了。“

    “滚。“

    傅沉舟叹了口气，艰难地撑起身子。

    就在这时，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那只手，和宁绮的一模一样。

    “别碰他。“黑暗中传来她的声音，“他是我的。“

    宁绮低头，看见另一个自己从地底爬出，满脸血污，眼睛发红。

    “你才是假的。“地底宁绮咧嘴一笑，“真正的我，早就该杀了他灭口。“

    宁绮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知道心魔最怕什么吗？“

    地底宁绮摇头。

    “怕我承认它说的是对的。“她说，“怕我笑着把它的话当耳旁风。“

    她抬脚，一脚踩碎那只手。

    地底宁绮惨叫，整个人被拽回黑暗。

    裂缝闭合。

    光，终于出现了。

    一道窄窄的阶梯通向高处，尽头有扇门，门上刻着两个字——心界。

    宁绮扶起傅沉舟，往台阶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抖。

    “疼就说。“她说。

    “不说。“

    “矫情。“

    “你心疼我。“

    “谁心疼你？我是怕你死半路挡路。“

    傅沉舟笑了，笑得像个傻子。

    他们踏上第一级台阶。

    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片纯白空间。

    中央站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们。

    穿着校服。

    手里拿着一瓶蜜桃乌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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