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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亚父
    左都督衙门,灯火通明。

    林石诣一边下令追捕安谈砚几人,一边派人继续清扫御京王残余部将。

    苏静惨白着一张脸,将一个紫檀木盒与一柄古朴长剑,恭敬地呈到林石诣面前。

    “太傅,幸不辱命。”

    “这是先皇密诏,与御京王的王剑‘毕方’。”

    林石诣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随后打量着她,像在打量一件趁手的工具。

    “做得很好。但御京王的党羽,还有残留。你带人继续去,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苏静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祈求:“太傅,我的家人……”

    “他们很好。”林石诣打断了她,“只要你替我,把御京王那些势力全部铲除,我保证,让你们一家团聚。”

    女人眼中的光,黯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她只是林石诣手中,一把用完即弃的刀。

    “是。”

    她躬身退下,背影萧索。

    林石诣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御京王府已成一片焦土,禁军兵权尽入他手。

    是时候,该回宫告诉皇上这些好消息了。

    城西的密林中,马车颠簸。

    无隅取出银针,刺入魏然肩头的穴位,为他止血。

    他撕下自己的衣襟,动作熟练地为魏然包扎伤口。

    “多谢先生。”魏然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不用谢我,应该谢的是御京王。我们欠御京王府的,太多了。”无隅叹道。

    就在此时,林外密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他们又追上来了!”安谈砚脸色一沉。

    他抽出长剑,跃下马车,如一尊杀神,挡在车前。

    “你们先走!”

    追兵如潮水般涌来,安谈砚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险象环生。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草丛里,突然杀出一队人马。

    他们装备精良,出手狠辣,从背后直插追兵的阵型。

    为首的大汉高喊:“杀了林石诣这帮狗贼,为王爷和小世子报仇!”

    是御京王的死士!

    他们已经知道了王府遭到屠杀,此刻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方人马瞬间绞杀在一起。

    安谈砚抓住机会,飞身上车,拼命驾着马车,向着北境,狂奔而去。

    皇太后宫中,温弈墨换回了自己的宫装,正在重新给自己梳妆。

    她看着镜中清丽的脸,眼角那颗极小的泪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郡主。”

    傅雪走进来,将她从宫人口中听到的,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御京王爷,死了。”

    “郝循小世子……也没了。”

    温弈墨拿着青黛的手,微微一顿。

    御京王那么忠义耿直的人,竟然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她心中不禁伤感。

    如今这京城,完全是林石诣的天下了。

    “两位小王爷和无隅先生,他们逃出去了。”

    傅雪继续说道。

    逃出去了么?

    温弈墨紧绷的心,稍稍松弛了些。

    但愿,他们能平安回到故土。

    有定远、西凉两座王府在,起码皇帝和林石诣不敢太过嚣张。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唐念绮。

    御京王是母亲的亲叔父,此刻,她该有多伤心。

    温弈墨起身换了一声素白已装,披上斗篷。

    “备车,去御京王府。”

    她要去陪着母亲。

    踏入那座曾经显赫的王府,冲天的血腥气几乎让她吐了出来。

    满目疮痍,尸横遍地。

    温弈墨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温明谦,林石诣……

    这两个人,竟能如此狠毒。

    她眼角的泪痣,在烛火下,仿佛也染上了血色。

    不行。

    太慢了。

    她必须尽快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母亲,才能为父亲报仇。

    入宫的轿辇中,林石诣提前打开了那个紫檀木盒。

    他要先验一验这密诏的真伪。

    诏书以明黄云龙纹缂丝制成,玉轴为饰。

    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先皇的私印都看不出破绽。

    但林石诣,还是看出了问题。

    他将诏书凑到灯前,眯起了眼。

    先皇晚年体弱,下笔时,在“之”字的收尾处,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颤笔。

    这封诏书上,没有。

    假的。

    林石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好一个御京王,竟在临死前,还摆了他一道!

    不过,无妨。

    林石诣将假密诏小心翼翼地收好,脸上恢复了沉稳。

    他决定,将这封假密诏,呈给温明谦。

    先让他安心,自己再慢慢去找真的。

    养心殿内,温明谦屏退了左右。

    他走下龙椅,亲自为林石诣赐座。

    林石诣将紫檀木盒与毕方剑一同奉上。

    “陛下,幸不辱命。”

    温明谦打开木盒,扫了一眼密诏,并未细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柄毕方剑上。

    他拿起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御京王一生忠勇,可惜了。”

    他摩挲着剑身,随后,竟将剑柄转向林石诣,递了过去。

    “亚父为国操劳,这柄剑,朕便赐予亚父,代朕节制三军,扫平叛逆。”

    温明谦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石诣,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要看。

    看林石诣,是接,还是不接。

    这些年,林石诣的权势,早已如参天大树,根系深植朝野,甚至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他要借林石诣的手,去收缴御京王和定远西凉手中的兵权,去激起天下人的愤怒。

    待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天下公敌,自己再杀了他,以平天下悠悠之口。

    林石诣,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该被折断的一把刀。

    林石诣并未察觉到这其中的杀机。

    他只当是温明谦离不开自己,真的对他信任有加。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毕方剑。

    “陛下放心。”

    “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收起长剑,毫无保留地说道:“安谈砚与魏然虽已逃出京城,但老臣已下令,沿途各州府设下关卡,务必将他们截杀在半路!”

    “臣,定会将他们的头颅,献于陛下座前!”

    “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陛下您的声音。”

    温明谦笑了。

    “好,好啊。”

    “一切,便都仰仗亚父了。”

    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金砖之上,一个倨傲,一个阴沉,各怀鬼胎。

    殿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林府的马车碾过积雪,停在大门前。

    林石诣从轿中走出,玄色的大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攥着那柄温明谦赐下的“毕方”剑,凛冽的风雪扑面而来,才让他繁乱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心事重重,一面盘算着如何将安谈砚与魏然的人头尽快呈到御前,一面想着温明谦的眼神。

    温明谦看他的眼神,不对。

    那不是全然的信赖,倒像是……

    他看苏静的眼光。

    像在看一把刀。

    不,不可能。

    温明谦是他一手扶上位的,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皇帝。

    更何况,他可是自己的......

    他离不开自己。

    风灯摇曳,将他的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雪地里的一丝异样。

    通往后院密室方向的雪地上,脚印杂乱,深浅不一。

    林府门规森严,那不是下人该走的路。

    林石诣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