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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探花
    裴惊梧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至于用兵——”

    裴惊梧继续说道。

    “臣以为,边军不能动,但边军的将领和部分精锐,可以调。”

    “臣请陛下下旨,火速调南境威远将军回京,让他主持大局。”

    “安将军威名在外,他一回来,军心自然就稳了。”

    “同时,让他副将带三千轻骑,立刻出京。不用跟叛军主力硬碰,只要袭扰他们的粮道,拖垮他们的士气就行。”

    “固边安内,攻心为上。”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裴惊梧抬起头,目光亮得逼人。

    “陛下,叛军为什么能连破九座城?”

    “不是他们有多厉害,是我们自己太弱。”

    “弱的不是兵,是民心。”

    “臣斗胆请陛下,下一道罪己诏。”

    “告诉天下百姓,是朝廷做得不好,才招来这祸事。朝廷会减免赋税,会严惩贪官,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另外,臣会派人把叛军首领的底细编成歌谣,让大街小巷都传遍。”

    “告诉百姓,那人不过是个草莽出身的野心家,他到过的地方,烧杀抢掠,比官府还狠。”

    “人心是杆秤。”

    “等百姓觉得,朝廷虽有错,却还值得托付;而叛军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时——”

    “他们,就会成咱们最结实的后盾。”

    “到那时候,叛军就像没根的树、没源的水。”

    “不用动手,他们自己就垮了。”

    裴惊梧语毕。

    整个太和殿,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他的策略里,有冯安的狠劲,也有顾之川的周全。

    可更高明的是,他看到了战争背后最根本的东西——人心。

    皇帝半天没说话。

    他盯着裴惊梧,眼神复杂得很。

    这年轻人,他的才华、心机、眼界,都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这是个能在方寸之间定乾坤的人。

    毫无疑问,裴惊梧的答案是最好的,是状元的料。

    皇帝心里,其实早有决断。

    可——

    他想起昨天的事。

    他母亲冯太妃把他叫到闲雅阁。

    没提殿试的事,就拉着他的手说自己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说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怕娘家冯家越来越没落。

    还说冯安这孩子从小聪明,是冯家这辈最有出息的,要是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她就算现在死了也闭眼。

    母亲的话,还言犹在耳。

    皇帝心里开始挣扎。

    他是皇帝,可也是个儿子。

    更何况,他这个皇帝,坐得本就不安稳。

    他需要冯家的支持。

    更需要让太傅林石诣……对他多几分忌惮。

    他瞥了眼林石诣。

    林石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皇帝的心,沉了下去。

    这裴惊梧,是裴文坚的儿子。

    裴文坚是兵部尚书,也是跟林石诣不和的人。

    要是今天点裴惊梧做状元,就等于明着告诉林石诣,他要扶裴家来对付他。

    时机还没到。

    他又看向顾之川。

    这人查过了,身家清白,就是个寒门子弟。

    跟京里任何势力都没牵扯。

    虽说受过个叫“凌云公子”的商人资助,可这不算上什么大事。

    他得培养自己的人。

    顾之川,是最好的人选。

    他坐直身子,脸上满是帝王的威严。

    他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慢慢开口。

    “各位的计策,各有各的好。”

    “冯安,勇猛果断,有破釜沉舟的气势。”

    “顾之川,沉稳周全,有经天纬地的才干。”

    “裴惊梧,眼界高远,有看透人心的通透。”

    “你们都是大启的栋梁。”

    他顿了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本次殿试,状元——冯安。”

    所有人都愣住了。

    冯安自己都不敢信,下一秒,狂喜就涌满了心头。

    他得意地瞟了眼裴惊梧。

    “一甲第二名榜眼——顾之川。”

    顾之川也愣了,没想到自己能得第二。

    他下意识看向裴惊梧。

    就见裴惊梧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袖里的手,攥得死紧。

    指甲都快嵌进掌心肉里了。

    他本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差一步就是连中三元。

    本朝从没出过的三元及第啊。

    可现在……

    皇帝的声音还在继续,又冷又硬,没半点情面。

    “一甲第三名探花——裴惊梧。”

    探花。

    裴惊梧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

    耳边是太监又尖又细的唱喏声。

    还有冯安志得意满的笑声。

    是周围人要么同情、要么幸灾乐祸的目光。

    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探花”这两个字。

    多讽刺啊。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经一片死寂。

    “臣冯安,叩谢陛下天恩!”

    “臣顾之川,叩谢陛下天恩!”

    他听见身边的人出声。

    然后,他用尽全力,弯下了膝盖。

    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低下了高傲的头。

    “臣裴惊梧,叩谢陛下……天恩。”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冯安做状元,安抚了母亲和冯家。

    顾之川做榜眼,是他安插进朝堂的一颗棋子。

    裴惊梧虽说受了委屈,可探花的名头,配他那张俊美的脸,倒也合适。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状元冯安,赐翰林院修撰,从六品。”

    “榜眼顾之川,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探花裴惊梧,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旨意一下,高低立马就显出来了。

    冯安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接过圣旨。

    转身时,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裴惊梧。

    眼神里全是嘲弄和胜利的得意。

    裴惊梧没看他。

    就那么跪着,头埋得深深的。

    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一瞬间,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是十年寒窗熬出来的傲骨。

    也是对这个朝廷,最后一点的幻想。

    太监又尖又细的唱喏声,还在大殿里飘着。

    “礼成——”

    “众新科进士,出殿——”

    裴惊梧撑着冰冷的金砖,慢慢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

    目光平静得没有半分怨怼。

    他不是没设想过这个结果。

    只是这一路走过来,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太顺了。

    顺到让他忘了——

    忘了这世道,从来就不是只靠才学,就能站到最高处的。

    他迈开脚步,跟着人群,一步一步走出太和殿。

    阳光照在汉白玉台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裴惊梧微微眯起眼。

    他看见,不远处,冯安正被一群人围着。

    冯安的父亲,礼部侍郎冯典站在最前面,脸都红透了,满是得意。

    周围的,都是来道贺的世家子弟。

    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没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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