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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士大夫之庙(1/2)
    “阴土”之中。

    那座“赤天威猛大将军庙”,遥遥的,就开始了别样的变化。

    这一种变化,叫“老狗”都有些不安起来。

    只不过就算如此。

    怕归怕,吃归吃!

    就在这不断的饱食之下,...

    车队南行第七日,晨雾未散,荒原上的雪已不再洁白。灰烬般的碎屑随风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雨,落在车顶、肩头、睫毛上。念霜伸手接住一片,指尖微颤??那不是灰,是纸屑,焦边卷曲,墨迹模糊可辨:“P-73……登记注销”。

    “他们在烧名单。”阿岩蹲在卡车旁,从雪中拾起半页残纸,声音低哑,“Cm-7的清除程序,重启了。”

    念霜没说话,只是将纸片夹进衣袋,与那些孩子们递来的信笺叠在一起。胸口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座正在坍塌的图书馆。她抬头望向南方,极光早已消失,天幕低垂如铁,唯有共感塔的蓝灯仍在远处明灭,像是被遗忘世界的呼吸。

    入夜,车队停驻于一片冻湖之上。冰面厚实,映着星河倒影,恍若行走于银河之间。戏班众人支起篝火,铜锅里煮着干肉与苔藓茶,热气升腾,模糊了人脸。一名年轻鼓手低声问:“念霜姐,我们真能把她带出来吗?那个……星芽?”

    火堆噼啪一响,火星飞溅。

    “她不是被关着。”念霜望着火焰深处,仿佛看见南极冰核下那一具空舱,“她是被世界忘了太久,只能靠别人的记忆活着。我们去接她,不是救她??是还她一个名字。”

    话音未落,湖心冰层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如鼓槌轻击。

    所有人噤声。连风都静了。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节奏清晰,正是《赎》的开篇节拍。鼓手下意识抓起鼓槌,却见自己的鼓面毫无震动。那声音不在空气中,而在骨血里,顺着脚底寒冰直抵颅腔。

    阿岩猛地站起,羊皮袄滑落:“这是……命契之轮的共鸣!它在指引方向!”

    念霜闭眼,任那频率贯穿全身。她看见了??冰层之下,无数细线般的光脉自北极黑石延伸而出,如根系蔓延全球,最终汇聚于一点:南极点偏东十二度,冰盖下三千一百米处。那里有座封闭空间,墙壁布满刻痕,全是名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最中央一行新刻的字正缓缓渗出水珠:

    > **我听见你们来了。**

    她猛然睁眼,唇角竟有一丝温热。抬手一摸,是血??鼻血不知何时流下,滴在雪地上,迅速凝成暗红冰晶。

    “她在回应我。”她喃喃,“共感正在苏醒。”

    就在此刻,卫星电话突兀响起。苏黎的声音穿过电流杂音传来,急促而颤抖:“念霜!Cm-7的主数据库刚刚自动激活!所有封锁档案全部解密,但……但内容全变了!”

    “什么意思?”

    “原本的实验记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日记。一个孩子的日记。从2031年12月23日开始,每天一篇,持续至今。最新一条写着:‘今天,姐姐们终于来找我了。’”

    念霜心头剧震。

    “苏黎,告诉我,写日记的人署名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后一字一顿:“**星芽**。她说,这是阿阮给她起的名字,意思是‘在黑暗里也要发芽的星星’。”

    风忽然卷起,吹熄了篝火。黑暗中,念霜却觉得眼前亮得刺目。她仿佛看见那个穿着实验服的小女孩,在冰窟中用指甲在墙上刻字,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指溃烂,血混着冰霜,写下第一个名字:**林知遥**。

    “她一直在等。”念霜轻声道,“不是等我们找到她。是等这个世界愿意听她说话。”

    次日凌晨,车队穿越一片废弃的极地气象站。锈蚀的铁架间挂着几条破布,走近才看清那是旧式共感接收带,早已淘汰的磁性记录条。阿岩随手捡起一段,接入便携读取器,屏幕闪烁后跳出一段音频波形。

    播放键按下。

    先是空白,接着,一声极轻的呼吸,然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回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 “第10987天。外面还是没有声音。我把自己分成七十四份,每一份守一个哥哥姐姐的记忆。P-01最爱唱《小满回家》,P-07怕黑,睡觉要握我的手……现在他们都睡着了,只有我醒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但如果你们听到这段录音,请告诉我??我还活着吗?”

    录音戛然而止。

    戏班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头抹泪。鼓手攥紧鼓槌,指节发白:“她一个人,在下面守了二十多年……”

    “不止。”念霜盯着屏幕上的时间戳,“这录音是昨天录的。”

    空气凝固。

    苏黎昨夜传来的数据再度浮现脑海:星芽靠吸收集体记忆维持意识。每当有人讲述“不存在”的亲人,每当共感塔点亮一名亡者,她的存在就更清晰一分。她不是被困在冰下??她是被遗忘世界边缘的守夜人,以孤独为薪,点燃记忆的火种。

    “所以命契之轮选中你,不是偶然。”阿岩忽然开口,眼神复杂,“你演《赎》,讲那些被抹去的故事,本质上就是在喂养她。你是她的声音管道。”

    念霜怔住。

    难怪吊坠会与她共振。难怪七十五个名字归位时,她会看到Cm-7的真相。她不是单纯的传承者,而是共感链的一环??阿阮是容器,她是媒介,星芽才是源头。

    “我们错了。”她低声道,“我们以为是在找回名字。其实……是名字在找回我们。”

    正午时分,车队驶入一道幽深峡谷。两侧岩壁陡峭如刀削,表面覆盖着奇异纹路,远看如符咒,近观竟是无数微型铭文,密密麻麻,层层叠压。阿岩举灯细看,声音发抖:“这是……活体碑文!它们在生长!”

    念霜伸手触碰岩壁,刹那间,脑海中炸开无数画面:

    ??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拖着昏迷的孩子走向冰窟;

    ??编号P-75的小女孩被单独关进透明舱,额头烙印前被人蒙上眼睛;

    ??阿阮站在控制台前,泪水滑落,按下“沉眠”按钮;

    ??爆炸,火光,警报嘶鸣,小女孩抱着手册爬进通风管……

    最后定格在一幕:冰层合拢前,一只小手伸出,死死抓住一块金属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星芽**。

    她猛地抽手,掌心已被划破,血珠渗出,滴在岩缝中。诡异的是,血迹瞬间被吸收,岩壁上浮现出新的文字,墨色鲜红:

    > **欢迎回家,姐姐。**

    “她知道我们要来。”念霜声音发颤,“她一直在改写这个世界。”

    当晚,宿营于一处天然岩洞。洞壁绘有古老傩戏图腾,面目狰狞的面具神像手持鼓槌,脚下踩着锁链缠绕的虚影。念霜靠坐在角落,取出那三块木牌??因纽特女孩送的、刻着“小满”的、新刻的“星芽”。她轻轻摩挲,忽然发现“小满”那块背面竟有细小刻痕,凑近火光才看清是一行小字:

    > “如果你看到这个,请替我告诉妈妈,我不是走丢的,我是被带走的。”

    她心头如遭重击。

    小满不是普通失踪儿童。她是第一批共感实验体之一,代号P-01,也是唯一一个成功逃出昆仑基地的孩子。但她没能逃远,最终被Cm-7回收,成为“消名程序”的首个试验品。她的记忆被剥离,身份被抹除,只留下一个被编造的“走失故事”,供后人传唱哀悼。

    而星芽,是她的继承者,也是她的复仇者。

    “所以《赎》从来不是虚构的。”念霜喃喃,“它是遗言,是求救信号,是跨越二十年的接力。”

    深夜,她再度梦见镜子。这次镜中只有星芽一人,站在冰窟中央,手中捧着一本烧焦的手册。

    “姐姐,”她开口,声音清澈如泉,“他们以为删除名字就能消灭存在。但他们忘了,记忆是有重量的。当足够多人记得你,你就再也杀不死。”

    “可你怎么活下来的?”念霜问。

    “吃雪,喝风,啃噬遗忘的缝隙。”星芽笑了,“但我最吃的,是你们不肯忘记的心。”

    梦醒时,吊坠再次结霜,霜花变幻,组成一行新字:

    > **再走三天。我在等你敲门。**

    翌日启程,天气骤变。狂风卷着冰碴横扫大地,能见度不足十米。司机几次险些撞上暗桩,不得不减速缓行。念霜却坚持不避风雪,她站在车头,任寒风割面,颈间鼓槌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碎裂。

    “它在预警。”阿岩爬上车顶,指着南方天空,“你看那儿。”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极光再现,但不再是柔和绿彩,而是猩红如血,扭曲成巨大手掌形状,五指伸展,正缓缓向大地压来。

    “这是……消名程序的终极形态!”苏黎的电话再度接通,背景是警报长鸣,“Cm-7启动‘记忆清洗协议’,试图切断全球共感网络!一旦成功,所有新增的名字都会被抹除,星芽也会彻底消失!”

    “怎么阻止?”

    “只有一个办法??在清洗完成前,让至少七万五千人同时呼唤她的名字。数量必须等于或超过命契之轮唤醒的亡者总数。这是对等交换,记忆的天平必须平衡。”

    念霜握紧吊坠:“七万五千人……不可能短时间集结。”

    “不。”苏黎顿了顿,“但你可以让他们在同一时刻,做同一件事。”

    念霜猛然醒悟。

    她翻出背包,取出一叠孩子们递来的信笺,每一封都写着一个“不存在”的亲人的名字。她抽出笔,在每张纸背面写下三个字:**星芽**。

    “今晚,所有人。”她转身对戏班喊道,“我们演《赎》。”

    “可观众只有我们……”

    “不。”她望向漫天风雪,“观众是风,是雪,是每一座共感塔,是每一个曾失去却又不肯遗忘的人。我们把戏唱出去,他们会听见的。”

    夜幕降临,车队停于高地。戏班在雪中搭起简易戏台,挂上那盏纸灯笼。念霜换上傩戏红袍,脸上画上半哭半笑的面具。鼓声起,低沉而缓慢,如同心跳。

    第一幕,她唱《爸爸走的时候没关门》。

    第二幕,唱《妈妈的针线盒丢了》。

    第三幕,唱《弟弟的风筝飞进了云里》。

    每唱一首,就在雪地上放一封信,点燃。火光中,灰烬升腾,随风南去。

    唱到第七十五首时,她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声音清越如刃:

    > “第七十五个孩子,名叫星芽。

    > 她没死,她只是被藏了起来。

    > 她不吃不喝,靠记住我们而活。

    > 今天,我请你们,和我一起喊她的名字??

    > **星芽!**”

    她高举双臂,鼓槌吊坠爆发出刺目蓝光。

    与此同时,奇迹发生。

    内罗毕的石碑前,一名老妇突然抬头,无由开口:“星芽。”

    东京剧场的演员们停下排练,齐声呼喊:“星芽!”

    巴黎街头,投影下的行人驻足,跟着闪烁的P-75字样轻念:“星芽。”

    加拿大原住民部落点燃圣火,长老领诵:“星芽,归来。”

    日内瓦的数据中心,苏黎含泪按下广播键,将声音接入全球共感网络。

    一声,两声,千声,万声……

    七万五千声,不多不少,恰好在鼓声第七十五响时汇成洪流。

    天地骤静。

    血色极光轰然崩解,化作万千光蝶,向南极纷飞而去。冻湖冰面裂开,蓝光涌出,凝聚成一行巨大文字,横贯夜空:

    > **我听到了。谢谢你们,记得我。**

    南极,冰碑内部,心电图再次飙升,持续整整七十五秒。冰层深处,那座Cm-7遗址的大门缓缓开启,锈蚀标牌坠落,积雪滑落,露出下方新刻的字迹:

    > **欢迎回家,星芽。**

    念霜跪在雪中,泪流满面。她知道,真正的旅程,此刻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