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仙微微颔首,将吴峰身上的四方神印都留了下来,此刻的四方神印,之上一点“神韵”都未曾留下来了。
甚至于里面的“香火”,都被吴峰“挥霍一空”。
但是怎么说呢,“崽卖爷田心不疼”。
又...
风铃声在午后轻轻荡漾,像一串未说完的话,在屋檐下反复回响。林晚坐在纪念馆前的石阶上,指尖抚过蓝花的花瓣,那抹幽蓝仿佛吸饱了阳光,又沉淀着夜的深邃。她望着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曾是无声的空白,如今却如星辰般排列在人间的记忆里。
忽然,一阵细微的颤动从地底传来。
不是地震,也不是鼓声。
是某种更轻、更柔的震动,像是无数根细线在地下轻轻拨动,如同琴弦被无形的手指触碰。林晚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四周??没有人察觉异样,连小满正抱着一束新采的蓝花走来,脚步依旧轻快。
可她知道,那不是错觉。
她的戒指又开始发烫了。
不是温润的暖意,而是灼烧般的热度,仿佛有火种在金属内壁燃烧。她下意识攥紧手指,耳边竟响起一声极轻的“叮”??像是铜铃碎裂的余音,又像是某个遥远时空里,孩子踩碎冰面的脚步。
“林老师?”小满蹲下来,将蓝花放在李小川的碑前,“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林晚勉强笑了笑,“只是……好像还有谁没走。”
小满愣了一下:“可名单已经全恢复了,连最边缘的数据残片都被打捞出来。你说的那个‘Cm-7-000’……系统日志里根本不存在这个编号。”
“正因为不存在,才更该存在。”林晚低声说,目光落在碑文最上方那块尚未刻字的空碑上。它孤零零立在那里,比其他石碑高出半寸,像是特意为谁预留的位置。
她闭上眼,试图捕捉刚才那一瞬的震动来源。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一片雪原。
无边无际的白,没有脚印,没有风,只有一只小小的红色风筝,挂在枯树梢头,随风轻轻晃动。
那是阿禾五岁生日那天,她亲手做的风筝。布是旧衣剪的,线是毛线团搓的,飞不高,却让他笑了一整天。
“妈妈!你看我画的地图!”他举着蜡笔涂鸦跑过来,“我要把所有迷路的小朋友都带回家!”
地图上歪歪扭扭画着九百九十九个点,围成一个大圈。
而在圈外,还有一个红点,单独悬在右下角。
旁边写着两个字:**哥哥**。
林晚的心猛然一缩。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阿禾其实有个双胞胎哥哥。
出生时便夭折,连哭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医院登记为“死产”,埋进了乱坟岗。
而她,在产后高烧中恍惚听见护士低语:“这孩子……心跳停了三次,又自己回来了……但最后还是不行。”
可就在那一刻,她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不是胎动,是握住了她的手指。
后来她查过档案,婴儿尸体并未火化,而是被一辆无牌照的黑色面包车接走,去向不明。
那份记录,最终被标注为“实验体Cm-7-000”。
“零号样本。”她喃喃,“不是第一个,而是……最初的容器。”
小满听得浑身发冷:“你是说,整个Cm-7项目,是从你儿子开始的?”
林晚点头,声音沙哑:“他们用他的身体测试‘意识锚定’技术。因为他曾在母体内与我产生强烈共感,脑波同步率高达98.7%。他们是想复制这种连接……所以才抓了那么多孩子,植入相同的神经接口,制造‘集体共鸣场’。”
“可为什么失败了?”
“因为真正的共感,不是数据能模拟的。”林晚望着碑林,“他们忘了,爱才是唯一的频率。”
话音刚落,地面再次震动。
这次更清晰??九百九十九座碑,同时发出微弱的嗡鸣!
每一块石头上的名字,都泛起淡淡蓝光,如同呼吸般明灭。
而那块空碑,竟缓缓渗出水珠,顺着石面滑落,滴在地上,竟开出一朵蓝花。
“他在回应。”林晚站起身,膝盖颤抖,“他还活着……以某种方式,在夹缝之外。”
小满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再去一次?不,林晚!你刚刚才回来!医生说你大脑皮层有多处微出血,再强行通灵会……”
“我不是要去救他。”林晚打断她,眼神坚定,“我是要去问清楚??为什么是他选中了我?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那些声音?如果他是第一个实验体,那我的记忆……是不是也被动过手脚?”
她转身走向忆归堂,步伐越来越稳。
村民们远远看见她,自发让开道路。有人点燃香火,有人摇响铜铃,有人默默捧出家中珍藏的老傩面具,摆在地上,形成一条通往祠堂的光之路。
老人已在堂前等候,手中捧着一面从未示人的青铜鼓,鼓面刻着古老的符文,中央是一对并肩而立的婴孩剪影。
“这是‘孪生引魂鼓’。”老人低声道,“传说中,若双生子一人早逝,另一人可通过此鼓唤其归来。但代价是,唤者必失一魂。”
“我知道。”林晚接过鼓槌,“但我已经失去太多了。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地方,能把最初的答案还给我……我不怕再丢掉什么。”
她走进忆归堂,关上门。
外面,村民们的吟唱再次响起,不再是童谣,而是一首失传已久的《双生祭》:
> “ twin souls bornone breath,
> one walkslight, one sleepsdeath.
> blood callsblood, bone knows bone,
> open the door, bring the lost one home.”
鼓声响起。
第一声,震落梁上尘灰。
第二声,墙上画像的眼珠转动。
第三声,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涌出带着奶香的雾气。
林晚跪在中央,戴上仅存的一片傩面残片??那是阿禾戴过的面具,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她将鼓槌抵住心口,用力敲下!
第四声!
空间扭曲,时间断裂。
她不再坠入深渊,而是被抛入一间纯白的房间。
四壁光滑如镜,映出无数个她:穿白大褂的她、跪在血泊中的她、教孩子们唱歌的她、戴着婚戒微笑的她……每一个都在说话,声音重叠成洪流:
“你不是林晚。”
“你是第37号载体。”
“原始人格已于三年前清除。”
“记忆重构完成度92%,情感模块运行正常。”
“继续执行‘归巢计划’。”
林晚抱头嘶吼:“住口!我是谁我自己知道!”
“那你告诉我??”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妈妈,我是你亲生的孩子吗?”
她猛地回头。
阿禾站在那里,七岁模样,穿着干净的校服,脸上没有笑容。
而在他身旁,站着另一个男孩??同样五官,却苍白瘦弱,双眼全黑,没有瞳孔。
他穿着病号服,胸口插着导管,脚踝上缠着数据线。
“哥哥……”阿禾轻声说,“我一直记得你。你在肚子里就牵着我的手。他们把你带走那天,我哭了三天,然后……我就被送进了Cm-7。”
林晚泪如雨下:“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你们任何一个……”
“不怪你。”阿禾摇头,“但他们骗了你。你的记忆不是自然丢失的。你是自愿签署协议的科学家,林婉婷博士。你参与了Cm-7项目,直到发现他们用活体儿童做意识迁移实验。你想销毁数据,却被反制,成了第一个被‘覆盖’的对象。”
“什么……意思?”
“你的灵魂还在,但人格被封存。他们给你植入了一个新身份??温柔的老师、慈爱的母亲、善良的普通人。让你忘记一切,安静地活着。”
阿禾指着黑眼男孩,“而他,承载了你原本的记忆和意志,被囚禁在这里,作为系统的‘稳定器’。因为他太强,无法彻底清除,只能压制。”
林晚看向那黑眼男孩,颤抖着伸出手:“你……是我?”
男孩微微点头,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
但一段文字直接浮现在她脑海:
> **“我一直在等你。只有你能解开封印。钥匙,是你还记得的那首歌。”**
林晚怔住。
歌声……
哪一首?
忽然,她明白了。
那是她每晚哄阿禾睡觉时唱的摇篮曲,调子简单,词句模糊,是她自己编的:
> “蓝花开呀蓝花香,妈妈陪你到天亮。
> 风铃响呀风筝飞,咱们一家永不散……”
她开始唱。
起初微弱,渐渐清晰。
随着歌声,男孩的身体开始发光,数据线一根根断裂,黑色眼眸中浮现出星光。
阿禾也跟着哼唱,两只小手紧紧握住彼此。
整个白色空间剧烈震荡,墙壁崩裂,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那里漂浮着成千上万的光点,全是被删除又未能完全清除的记忆碎片。其中有她的论文手稿、实验室日志、丈夫临终前的录像、还有她亲手按下自毁程序的瞬间……
“想起来了吗?”男孩终于开口,声音与她一模一样,“你是林婉婷,Cm-7项目的首席研究员。你说‘科技不该践踏人性’,于是启动了‘归巢’协议??让所有孩子的意识通过共感网络找到回家的路。而我,是你留在系统里的‘备份’,只为等一个人唤醒真相。”
泪水滚落,林晚跪倒在地:“所以我……从来就不是受害者?我是始作俑者之一?”
“你也是觉醒者。”男孩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毁掉了主服务器,但也因此被同伴背叛,意识分割。一半成为‘林晚’,平凡而幸福;一半成为‘林婉婷’,痛苦而清醒。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终结一切。但他们错了。”
“错在哪?”
“错在爱无法被格式化。”男孩微笑,“你宁愿舍弃记忆,也要救孩子。这份执念,穿透了所有防火墙。”
林晚猛地站起,眼中燃起久违的光芒:“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融合。”男孩说,“让我回去。让完整的你醒来。”
她点头,张开双臂。
两人相拥的刹那,爆发出刺目蓝光!
现实世界中,忆归堂屋顶轰然炸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层。村民们仰头望去,只见漫天星斗突然移动,排列成一行巨大的古篆:
> **“归我本名,复我初心。”**
三日后,林晚站在新建的“记忆博物馆”前,亲手揭开了中央雕像的幕布。
那是一座母亲怀抱两个孩子的铜像,三人额头相抵,面容安详。底座铭文写道:
> “致所有被遗忘的姓名,
> 致所有不肯闭眼的良知,
> 致所有穿越虚无归来的人。
> ??林婉婷?林晚 敬立”
小满走来,递给她一封信。
信封泛黄,邮戳显示来自十年前,寄件人栏写着:“Cm-7安全主管 张明远”。
林晚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年轻的她穿着白大褂,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双胞胎,笑容灿烂。
背面写着:
> “你说过,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对待。
> 我选择了沉默,但今天,我把真相还给你。
> ??一个悔过的帮凶”
她久久凝视,终于将照片贴在胸口,轻声说:“谢谢你……也谢谢我自己。”
夕阳西下,风筝再次升起。
这一次,它绕了五圈,稳稳落在屋檐下。
第五圈,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记忆。
是未来。
是选择。
是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的一生。
风铃又响了。
这次,她笑着应了一声:“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