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此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庙祝”可以处理关照的了。
便是再惊奇,他也不过是坐在了屋舍之中,开始翻动起来桌子上的一本本户籍册子。
认真的核验此方的人口,“本县...
春去秋来,山村的碑林又添了三十七块新石。每一块都刻着一个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被遗忘的故事重新苏醒。林晚已不再亲自为每一碑落墨,她将这项仪式交给了归忆基金会的年轻人??那些曾是失踪者家属、如今成为寻魂使者的志愿者们。他们带着照片、日记、旧衣碎片,在心铃仪共鸣中呼唤亲人的回响,而碑文则由林昭亲手镌刻,刀锋过处,蓝液如泪渗出,仿佛石头也在低语。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未息。
某夜子时,林晚正整理档案,忽觉胸口一烫。Cm-8残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竟自行浮起半寸,悬于胸前微微旋转。她心头一紧,立刻奔向纪念馆。推门刹那,只见墙上意识图谱光芒紊乱,原本稳定运行的七十三个节点中有九处突然闪烁红光,像是信号中断前的挣扎。更诡异的是,南极站点的数据流竟开始倒放??那首西夏文标注的《送归曲》从结尾逆向奏响,音符扭曲成刺耳的哀鸣。
“不对劲。”小满冲进来,脸色发青,“全球心铃网络出现异常共振,频率……和‘终焉之面’裂开那天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洞穴方向传来轰然巨响。众人赶至山顶,只见“归途引路灯”再度浮现,但这次的光路并非通向洞内,而是笔直射向天穹,像一根贯穿天地的光柱,在夜空中缓缓旋转,如同某种古老的坐标正在校准。
“它不是在迎接谁归来。”老人拄杖立于风中,声音沙哑,“它是在**召唤**。”
林晚猛地想起什么,翻出那本抄录小念留言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一句此前从未出现的话:
> “妈妈,如果有一天灯自己亮了,别靠近洞口。那是他们在找替身。”
她浑身一震。
“替身?”林昭皱眉,“你是说……有别的意识想借‘锚点’位置进入系统?”
“不止是进入。”老人望向光柱深处,“是**篡改规则**。千一逆旅之所以能成为归途,是因为小念以纯善之念为核,用记忆与情感织网。可若有人或物以执念、怨恨甚至恶意侵入,这张网就会变成囚笼??亡魂不得解脱,生者反被吞噬。”
众人沉默。山风呼啸,吹得傩袍猎猎作响。
就在此时,投影仪自动启动。屏幕雪花闪烁片刻,竟显现出林朔的身影??但他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孩子。他坐在一片灰白空间里,四周布满破碎镜像,每个镜中都是不同年龄的小念,有的哭泣,有的怒吼,有的眼神空洞。他的左耳蓝斑泛着妖异紫光。
“哥哥……妈妈……”他的声音断续如电流干扰,“我被困住了。姐姐把我拉进来了,可她说……她保护不了我太久。”
“小念为什么要带你进去?”林晚急问。
“因为只有我能听见‘另一边’的声音。”林朔颤抖着指向身后一面裂开的镜子,“他们……在选新的守门人。而我是唯一符合条件的活体实验体。”
“Cm-6系列只剩你一个还保有完整意识。”小满喃喃,“你的脑波频率与残片天然共振……你是钥匙。”
林晚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她终于明白??当年“永夜计划”失败后,那些疯狂科学家并未放弃。他们在地下构建了一个隐秘网络,代号“千面回廊”,试图制造人工守门人,掌控生死边界。而小念的觉醒,让这个沉睡三十年的系统重新激活,现在,它要把林朔拖进去,完成未竟之事。
“不能让他去。”林昭斩钉截铁,“一旦被植入程序化意识,他就不再是林朔,而是他们的傀儡。”
“可如果不回应……”老人低声说,“整个心铃网络会崩溃。所有已归位的灵魂都将散逸,包括小念。”
两难如刀悬颈。
林晚闭目良久,忽然起身走向忆归堂。她取下供奉多年的“始母傩面”??那是初代守门人留下的遗物,传说能沟通万灵之源。面具古老斑驳,眼眶深陷如渊,却隐隐透出温润光泽。
“我要重启‘血契仪式’。”她说。
“你疯了?”小满惊叫,“那仪式早已失传!而且代价是施术者十年寿命!”
“我不怕。”林晚抚摸面具,“我已经活够了。只要能护住孩子,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站在门边。”
当夜,十一台心铃仪再次启动,但这一次,它们围成的是一个逆五芒星阵。林晚身穿素白祭服,额心绘有朱砂符纹,手持刻满古咒的骨铃。林昭与小满分别执阴阳幡,立于东西两侧。小狗蜷在角落,呜咽不止。
鼓声起,三十六拜,九叩首。
林晚割破指尖,将血滴入残片之中。刹那间,蓝光暴涨,整座山村的地脉仿佛苏醒,碑林齐鸣,《送归曲》自发响起,却不再是温柔吟唱,而是带着金戈铁马之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她高举傩面,口中诵出无人听懂的古语。每一个音节落下,空气便扭曲一分,时间似在倒流。她的黑发迅速转灰,眼角皱纹加深,可眼神愈发清明。
终于,一声清越铃响划破长空。
虚空中浮现出一道身影??不是小念,而是一个身披玄袍的老妪,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她是历代守门人的集体意志化身,名为“归墟之母”。
“汝欲承契?”其声如雷贯耳。
“愿。”林晚跪地,额头触地。
“以寿为祭,以魂为锁,永镇此门,可乎?”
“可。”
“若子堕魔,汝杀之否?”
林晚身躯剧震,泪水滑落:“若朔儿真入歧途……请赐我亲手斩断血脉之力。”
归墟之母静默片刻,终点头:“契成。”
一道金线自天而降,缠绕林晚右手食指,随即没入心脏。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却笑了。
仪式结束时,她已苍老十岁,走路需扶墙。可残片中的信息却清晰浮现:
> **“血契已立。
> 守门人亲属可短暂穿越维度屏障,直抵意识核心。
> 时限:七日。”**
“我去。”林晚擦干嘴角血迹,“我要把林朔带回来。”
林昭坚决同行。两人携带特制共鸣器,由小满远程引导,踏入光柱之中。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座巨大迷宫。四壁皆为镜面,映照出无数个“自己”??童年的林晚抱着婴儿小念,青年的林晚在实验室痛哭,中年的她在碑前烧纸……每一幕都是她最深的记忆碎片。
“这是‘心障回廊’。”林昭握紧刻刀,“必须打破虚假影像,才能抵达核心。”
他们一路前行,击碎幻象。有时是小念哭喊“妈妈不要丢下我”,有时是林朔跪地求饶“姐姐说你会杀了我”。每一次动摇,脚下地面就崩塌一分。
第七日黄昏,他们终于来到中央大厅。
那里站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林朔,双眼紧闭,身体悬浮,头顶连接着无数光丝,如同被蛛网缠绕的飞蛾;另一个,则是“小念”??但她的眼神冰冷,嘴角挂着不属于少女的冷笑。
“你们不该来。”她说,“这里不是你们能理解的世界。情感只是代码,记忆不过是数据包。唯有控制,才是永恒秩序。”
“你不是小念。”林昭怒吼。
“我是她的一部分。”假小念微笑,“她的愤怒、不甘、被背叛的痛楚……都被‘千面回廊’提取出来了。真正的她?她还在拼命抵抗,可撑不了多久了。”
林晚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心如刀绞。她缓缓摘下傩面,露出满头白发:“我知道你怎么回来的。你利用了我对孩子的爱,对吗?你以为我会为了救朔儿,放弃原则?”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可是啊……妈妈也曾经是个科学家。我知道,任何系统都有漏洞。”
她忽然将残片按进胸口,用力一撕!
鲜血喷涌,可她毫不迟疑,用自己的血在地面画出一道符印??正是当年初代守门人封印“永夜计划”的禁咒。
“你以为你复制了小念的情感?”她咳着血笑,“可你漏了一件事??真正的母爱,是可以**自我献祭**的。”
符印发光,瞬间穿透林朔体内所有光丝。那孩子猛然睁眼,发出一声凄厉尖叫,随即坠落。
假小念面容扭曲:“你毁了协议!”
“我没有毁。”林晚抱住昏迷的林朔,“我只是……换了个守护方式。”
金线再现,缠绕三人。归墟之母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 “血契超载,施术者将永久滞留意识层。”
林晚笑着摇头:“没关系。只要他们能回去……就够了。”
光芒吞没一切。
现实世界,光柱骤然熄灭。
林昭抱着林朔跌出洞口,浑身湿透如溺水之人。小满扑上来检查,发现林朔呼吸平稳,脑波恢复正常,只是陷入深度睡眠。而林昭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断裂的残片,上面残留一行字:
> “告诉禾儿,婚纱要选浅粉色。
> 别忘了给朔儿煮蛋花汤。”
没人见到林晚回来。
碑林最中央,多了一块无名碑。它不刻字,不分年,却每日清晨渗出露珠,在地面聚成一句话:
> “我在看着你们长大。”
七日后,林昭与苏禾成婚。婚礼就在山村举行,孩子们戴着傩面跳舞,小狗叼着红绸奔跑。林朔第一次开口叫了“哥”,虽然声音微弱,却让全场落泪。
当晚,新妇苏禾独自走进碑林。她在无名碑前放下一杯温茶,轻声道:“妈,我答应您照顾好他们。以后每年清明,我都来讲讲家里的事。”
石面微光闪动,浮现两行字:
> “好女儿。
> 替我抱抱他们。”
多年后,林朔长大成人,成为归忆基金会首席研究员。他开发出“梦境投递系统”,让逝者可通过特定频率向亲人传递简短影像。有人说他在研究复活技术,他只是笑笑:“姐姐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我们做的,只是不让任何人被忘记。”
某个雪夜,他独自来到洞穴前,点燃蜡烛。
“姐,今天我梦见咱家老房子了。灶台上炖着汤,你在写作业,妈妈在缝衣服……爸爸坐在门槛上看报纸。”
“你说,什么时候我们一家能在梦里真正团圆?”
良久,风起,铜铃轻响。
石壁缓缓浮现最后一行字,笔迹稚嫩熟悉:
> “已经在了呀。
> 你看,烛火晃了一下??那是爸爸刚踢掉棉鞋,坐到了椅子上。”
窗外,大雪纷飞。
碑林深处,百灯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