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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顺路躲雨
    “我住前面的李家村,今天去县城供销社进货,回来晚了,没想到就下大雨了。”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路,“我家就在山那头,翻过去就到了。”

    原来是顺路躲雨的。

    陈诚心里的最后一丝戒备也放下了。

    “你呢?看你也不像是这附近村里的人。”女人好奇地打量着他。

    “我……从下河村来,去县城办点事。”

    “下河村?那可不近。”女人有些惊讶,“你病得这么重,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陈诚不想多说家里的事,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女人看出了他的不愿多谈,也很识趣地没再追问。她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白面馒头,递给陈诚一个。

    “吃吧,你肯定饿了。”

    陈诚看着那白得晃眼的馒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太饿了。

    馒头还是温的,带着一股纯粹的麦香。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身体里渐渐有了一点力气。

    女人也小口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动作斯文秀气。

    棚子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两人轻轻的咀嚼声。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陈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跟死神搏斗。

    一个小时后,他却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坐在这里,分食馒头。

    “雨好像小了。”女人抬头看了看外面。

    陈诚也抬起头,雨果然变成了毛毛细雨,天色也亮了一些。

    “我得走了,家里人该着急了。”女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把剩下的那个馒头和那块干毛巾都留给了陈诚。

    “你烧得还没退,别急着赶路,等雨停了再走吧。”

    她重新撑开那把青色的油纸伞,准备离开。

    “姑娘!”陈诚挣扎着想站起来,“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林晚秋。”女人回头,对他笑了笑,“晚上的晚,秋天的秋。”

    说完,她转身走进雨幕,那个青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的拐角。

    林晚秋。

    陈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看着那个青色身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白面馒头和那块带着皂角香的干毛巾。

    荒郊野外,萍水相逢。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雨势渐歇,风也不那么刺骨了。那杯热水和半个馒头下肚,他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丝热气。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还在,但至少,他能站起来了。

    不能再耽搁了。

    晓莹还在家等着。

    他把剩下的馒头塞进怀里,用那块干毛巾仔细擦干了脸上和脖子上的雨水,然后一头扎进了还飘着细雨的暮色里。

    回家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脚底板的水泡已经磨破,和着泥水,每一下都疼得钻心。高烧让他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脑袋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咬着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的路上。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不能让晓莹知道。

    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病了。

    更不能让她知道,这药是自己拿命换回来的。

    她怀着身孕,本就心绪不宁,要是再为自己担惊受怕,那身子怎么受得了?

    这个谎,必须撒。

    而且要撒得天衣无缝。

    离村子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他找到一个水洼,蹲下身,看着水里那张憔-悴得吓人的脸。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窝深陷。这副样子回去,别说骗过晓莹,连村口的狗都能看出他快死了。

    他捧起冰冷的泥水,狠狠地拍在脸上。

    一遍,两遍,三遍。

    刺骨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用力搓着脸,想用泥水掩盖住那不正常的潮红。

    他又脱下湿透的褂子,拧干,重新穿上。然后抓起地上的烂泥,胡乱地在裤腿和衣角上抹了几把。

    做完这一切,他又对着水洼照了照。

    现在,他看起来不再像个垂死的病人,更像一个赶了远路、在泥地里摔了几跤的倒霉蛋。

    狼狈,疲惫,但不是病态。

    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痛苦和虚弱都压进胸膛最深处,换上一副风尘仆仆的疲态,朝着村子的方向,一步步挪了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村东头那间破茅屋里,还亮着一豆昏黄的油灯。

    郭晓莹没睡。

    她披着件衣裳,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遍遍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从下午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夜深。她的心,就像被泡在油锅里,反复地煎熬。

    他去哪了?

    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她不敢想下去,只能死死地攥着衣角,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熟悉又踉跄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小路的尽头。

    是陈诚!

    郭晓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提着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想冲过去,可跑了两步,又硬生生停住了。

    她看到了他一身的泥泞。

    “你……你这是怎么了?”郭晓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诚走到院门口,靠着篱笆墙,大口地喘着气。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

    “没事……路上滑,摔了几跤。”

    他强撑着,走进院子。每一步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镇上王木匠家嫁闺女,托我从县城捎点洋布回来,给的脚钱多,我就跑了一趟。谁知道回来遇上大雨,路上耽搁了。”

    这个借口,是他回来的路上想了无数遍的。合情合理,挑不出毛病。

    他走到郭晓莹面前,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布层层包裹的小药瓶。

    他的手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虚弱。

    “看,这是我顺路给你带回来的。都说县城医院的药好,你试试这个。”

    他把药瓶塞到郭晓莹手里,语气装得轻描淡写,“路上泥多,不碍事。”

    郭晓莹接过那个小小的玻璃瓶。

    瓶身,还带着他胸口的余温,烫得她手心一颤。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看着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的血丝。

    顺路?

    帮人带货?

    哪有帮人带货,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丢了半条命的样子的?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