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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捏碎记忆
    门合上了。

    张月旬肩扛李简放和楚侑天,放眼四周。

    眼前这一片熟悉的橘红色花海让她眉心一跳。

    在细瞧,花海之中立着一个背着包腰间挂着红伞的人,可不就是她嘛。

    云平,食梦貘的幻境。

    张月旬忽地觉得心口难受,她不应该来到这地方。

    “一眉道人,”张月旬轻声说话,“你可否立即开门把我们弄回去?”

    “得等等,等那些‘侍卫’放松警惕,到别的地儿去巡逻,我们回去才安全。”

    一眉道人边说话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也瞧见了花海之中的张月旬,以为是现在的张月旬怕和过去的张月旬打照面引发“打补丁”的后果,他便说:“咱们在这儿躲着不过去,过去的您应该也不会过来,我们是不会被发现的,您就放心吧。”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张月旬越是深思背后越是寒毛直竖,“我在云平的经历应该是食梦貘制造出来的梦境,可我们现在确实是回到了过去,难道说梦境也等于过去?”

    “非也非也,虽然我们总说过去、现在和将来,但其实没有过去,也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所谓的过去和现在还有将来,不过是我们脑子想象出来的。只要你想回到过去,你当然可以回到过去。你只要敢想,你就可以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呵呵……”

    张月旬低声发笑,“只要我想,就能去到我想去的地方,那我得有多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如此。”

    “有的人活着就能做到,这是天赋异禀;有的人死了才能做到,因为灵魂脱离了躯壳的束缚便能无拘无束;而有的人须得练习多年才能做到,这便是修心修己。”

    “你是哪种?”

    “贫道不在这三类之中。”

    “啊?”

    “贫道是得益于它们的帮助。”

    “它们?”

    “是世界的真相。”

    “那又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一眉道人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得你自己去领悟。”

    张月旬瘪了一下嘴,他愿意打哑谜,她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只要不抢她生意不妨碍她完成师父交代的重任便好。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思绪不觉飘远。

    “梦境呢,是想法在照镜子?”

    “不错,二者本质无异,因为一个人的想法便是一个小世界,一千个人的想法便是一千个小世界,也是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便是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便是一个大千世界,所见便如窥镜自视,这便是寰宇,便是道。”

    “我可没心情在这儿和你辩论何为道,还有多久能走?”

    “你就听贫道的话,再等一会儿吧,谨慎总该没错,这可是贫道吃了很多教训才汲取出来的教训。”

    “原来你没和英莲来找我们是因为你被那帮飞虫追剿啊。”

    一眉道人拉了拉胡子,叹了口气,“毕竟那房子是有主的,我们这些外人三番五次在别人家里四处走动,惊扰了主人,引来了守卫也实属正常。”

    “哦——”

    张月旬这才放下扛在肩上的李简放和楚侑天。

    楚侑天至今保持妖化的形态。

    他和李简放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那是被雾妖的佛光所伤。

    这种伤可不是涂金疮药就能好,原先她是打算给他们服用补血丸和养气丸,想着靠他们身体的愈合能力,应当是有些效果的。

    但目前看来,毫无效果。

    于是张月旬干脆翻出包底的两颗妖丹,分别给他们服下。

    从老龟那儿买来的两颗妖丹彻底没了,若是再出意外,李简放不能及时服下妖丹,那这具身体可就废了。

    要想护住李简放的魂魄,便只能让她投胎做人,等她满十八才能收诡妖夺回辟邪珠碎片。

    等李简放满十八,张月旬觉得自己怕是要老了,不中用了,还怎么收诡妖夺回辟邪珠碎片?

    她可是答应过师父的,她会亲手结束张家这一千年来的肩上重任。

    想得多了,张月旬便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

    万万不能再想了。

    张月旬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大脑。

    “一眉道人,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这地方她待着实在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张天师,贫道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

    “行吧行吧。”

    张月旬瞥了一眼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的李简放和楚侑天,目光放远。

    突然,一阵潮湿的雾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张月旬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后退,但抬眼却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人背着背包,腰间挂着一把红伞,头上梳着乖张的羊角辫,可不就是另一个她嘛。

    “你在这儿做什么?”

    另一个她眼珠子犹如两个漆黑的深洞死死盯着她。

    仔细看,那深洞竟然往外渗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张月旬浑身紧绷,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腰间的红伞,随时抽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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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她却停下不动了,身后的雾里像是缠满了无数的人脸,一点一点地往身前爬来,有她师父的脸,有她母亲的脸,还有她曾经养过的一条狗,甚至是李简放和楚侑天的脸都在。

    “你早就该死了!”

    这是另一个她身上爬着的母亲的脸在说话。

    “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竟然想着杀你爹,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女!”

    “是你害得我们夫妻离散,害得你自己自幼丧母,生父不详,你做什么除妖师?你为什么要当这么该死的除妖师,为了你的虚荣心,拿我们的苦难来成就你的成就,你该死——”

    “我就不该收你当徒弟,你竟然是诡妖的血脉,有辱我张家千年除妖世家的门楣,败坏我张家名声——”

    “你这个满身邪性的恶女,我当初坚持不让灵儿收你为徒是对的,难怪你钟情于学习邪术和运用邪术,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是只妖物,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收我?我的钱你休想拿到——”

    各长面皮各说各话,她能“看见”那些声音的形状是扭曲的、带着尖刺的黑色纹路,纹路在耳道里盘旋着生长,每绕一圈,耳骨就传来酸腐的疼。

    张月旬想辩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般,她张嘴拼命地喊,喊得青筋爆棚,喊得泪流不止,可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越是发不出来她越绝望,越是绝望她越要喊。

    这种恶劣的循环让她一点一点崩溃。

    突然,另一个她一个闪现冲到她跟前,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是獠牙的嘴,大喊道:“你早就该死了!你活着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字字句句如刀如刺,扎张月旬的心那叫一个精准利落。

    她想大叫,她做不到;想反抗,她也做不到;想逃离,她更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她身上的各种人脸慢慢伸出来,啃咬着她的身体。

    一只枯瘦的手从另一个她口中伸出来,从她的眼睛钻进去,在她大脑里不停地摸来摸去。

    “你藏的东西在哪儿?在哪儿?”

    嘶哑尖锐的声音在她脑壳里响起。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顺着那只枯瘦的手带给她的触感渗进了她的意识里。

    张月旬眼珠子已经不听使唤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它翻转看着枯瘦的手攥住一团发光的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张月旬恐慌不已,那是她和师父还有阿放在一起的记忆。

    它要干什么?

    不要!

    不要把这团光捏碎!

    “不要——-”

    张月旬的眼前突然炸出一片血红,她终于能动了,但却是失控地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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