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开车,陈淼到了堂姐陈慕晴在山南市的家。
陈慕晴比陈淼大三岁,长得挺漂亮,或者说陈家的基因都还不错。
与陈淼不同,陈慕晴考大学的时候,选择的是金融,一个和丧葬没有任何关联的专业。
...
每当夜深人静,殡仪馆后院的地下室里总会传来低沉的诵念声。陈淼盘坐在镇魂灵位前,眉心一道细长竖痕隐隐泛青,那是天心锁阳秘术每日施术留下的印记。他闭目凝神,体内阴气如溪流般缓缓游走于四肢百骸,而每一次运转极阴炼体术时,那股刺骨寒意便从脊椎直冲脑门,仿佛有无数冰针在骨髓中穿行。
可这一次,他并未立刻开始。
他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立方体??鬼立方。
这是祁宁送来的第二颗,据说是隗阳私下授意,不记名、不备案,纯粹是“人情”。但陈淼知道,这背后藏着某种试探与拉拢。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感激,只是默默收下。因为他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拒绝馈赠有时比接受更危险。
“负面情绪暂存……”陈淼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鬼立方表面那道裂纹。
自从两个月前无意间触发了这项能力,他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每当自己承受剧烈痛苦或极端负面情绪时,鬼立方竟能将其“抽离”并封存于内部,使自身保持清明与冷静。起初他以为只是错觉,直到某次练习缝尸术失误,导致尸体怨气反噬,几乎失控之际,鬼立方突然震颤,一股黑雾自立方中溢出,瞬间吞噬了他心头翻涌的恐惧与烦躁。
那一刻,他的手稳了。
思维清晰了。
甚至,在极度冷静的状态下,他第一次完整施展出了《九幽引魂诀》中的第三式??“断念归冥”。
这不是管理局教的,也不是市面上能查到的术法。它来自风门村那具被枭首的尸体怀中掉落的一卷残皮,上面用血书写着七段晦涩咒语。当时陈淼顺手捡起,只当是遗物,带回后却在月圆之夜无意识念出第一句,结果整间屋子的温度骤降十度,墙角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跪地叩首三下后消散。
他不敢再试,将残皮藏入镇魂灵位之下,并以三重符纸封印。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面对它。
因为最近几天,他总做同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破败祠堂,香火断绝,牌位倾倒。一个身穿黑袍的老者背对他站立,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在修剪一根连接天地的巨大红线。每剪一刀,远处就传来一声婴儿啼哭。而当他转身时,脸上竟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空白的脸皮随风飘动。
最诡异的是,每次梦醒,陈淼都会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而宿舍地板上,则留下一圈淡淡的脚印,呈逆时针螺旋状,终点正是那枚鬼立方。
“不能再拖了。”陈淼睁开眼,目光落在桌角一张照片上。
那是风门村最后清理现场时拍下的,上百具棺材排列成环形阵,中央是一座塌陷的地穴。原本没人注意到异常,可陈淼后来放大图像才发现,那些棺材盖上的刻纹,竟与《遮鬼眼》风水局的核心符线完全吻合!更可怕的是,其中三十七具棺材的位置,恰好构成了“三十七阴星锁魂阵”的雏形??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上古禁术,传说能拘禁千年厉鬼,也能唤醒沉睡的邪神。
而主持这种仪式的人,必须姓“风”。
“风家……”陈淼喃喃道,“难道风是觉真是那个家族的后裔?可他明明说自己祖籍江左,三代务农,怎么会有这种手段?”
他起身走到地下室角落,掀开一块活动砖石,取出一只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片,边缘布满绿锈,正面刻着两个古篆:“照祟”。
这是他在风门村挖出的第一具棺材中找到的,当时触碰瞬间,耳边响起了一声凄厉尖叫,持续整整三个小时才停歇。后来他请教过一位隐居老道士,对方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说此物为“逆魂鉴”,本应埋于万人坑底镇压怨灵,绝不可现世。
可现在,这块镜子竟然在微微发热。
陈淼心头一紧,连忙将其放回盒中,却听见“咔”的一声轻响??
镜面裂了。
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缝贯穿中央,而在裂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他猛地合上盒子,呼吸急促。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时快快**。
“哥!出事了!”电话那头声音颤抖,“刚送来一具尸体,家属说是车祸撞死的,可……可这尸体不对劲啊!我按你说的方法聚阴准备缝合,结果针刚扎下去,血居然往上喷!而且……而且它在笑!”
陈淼瞳孔一缩:“哪个房间?”
“B区停灵室三号!我已经让保安清场了,但……但它的眼睛一直在跟着我看……”
“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陈淼迅速套上战术马甲,腰间别好符包和鬼立方,又从保险柜取出一支银针筒,上面贴着黄符,写着“镇魄”二字。这是他用八钱阴德请山南市一位丁级符师特制的,专克诈尸类邪祟。
外面暴雨倾盆。
他冲进雨幕,奔向殡仪馆主楼。
一路上,脑海中不断浮现风门村的画面。那上百具棺材、被斩首的尸体、槐树根下埋藏的红绳祭坛……还有数据库里那两张与死者相似五成以上的风家族谱照片。
一切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有人在模仿风门村的仪式。
而这次的目标,可能就是殡仪馆本身。
抵达B区时,走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味。三号停灵室门口,两名保安瘫坐在地,眼神呆滞,嘴角流涎。陈淼蹲下检查,发现他们手腕内侧都有一个微小的黑点,像是被什么昆虫叮咬过。
他推门而入。
冷柜未关,尸体平躺其上,盖着白布。
房间里温度极低,呼出的气息立刻凝成白雾。
“快快?”他低声唤道。
角落传来??声,时快快蜷缩在操作台下,脸色惨白。“哥……你终于来了……那东西……它刚才坐起来了……还对我说话……”
“说什么?”
“它说……‘你们修不好遮鬼眼,不如让我来睁一只眼’……”
陈淼浑身一凛。
这句话,分明是在回应《遮鬼眼》风水局!
他缓缓走近冷柜,右手已握住银针筒。左手则悄悄激活了鬼立方的【负面情绪暂存】功能,以防突发精神冲击。
掀开白布的刹那,他差点后退一步。
尸体面部完好,是个三十岁左右男子,穿着普通西装。但从脖颈往下,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蓝色,血管凸起如蚯蚓蠕动。最骇人的是胸口??那里被人用利器剖开,却又被人粗暴缝合,针脚歪斜,明显不是专业缝尸手法。
而缝合所用的线……
是红绳。
正宗的招魂红绳,且打的是“双生结”,通常用于牵引亡者魂魄回归肉身。但这具尸体显然已经死亡超过十二小时,根本不可能复活。
除非……
它是被强行召回的。
陈淼立即掏出朱砂笔,在地面画出简易困尸阵。同时低声念诵《净秽咒》,试图压制尸体内躁动的阴气。
然而就在最后一笔即将完成时,尸体猛然睁眼!
双眼全黑,无一丝眼白。
“嗬……”喉咙里挤出沙哑声音,“陈……淼……”
陈淼脚步未动,冷声道:“谁派你来的?”
尸体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笑意:“风……家……要回来了……你挡不住……你也逃不开……你在梦里见过他了吧?那个剪红线的人……他说,该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陈淼果断出手,银针精准刺入尸体膻中、命门、百会三大穴位,同时甩出一张“封魄符”贴在其额头。
尸体剧烈抽搐,黑气自七窍溢出,最终瘫软不动。
可就在陈淼松口气时,尸体右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他手腕!
力道之大,竟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你以为……你能逃脱命运吗?”尸体嘶声道,“你修《遮鬼眼》,练极阴体,学缝尸术……你以为你在对抗邪祟?不……你是在完成仪式!你是最后一个环节!等你集齐九十九具镇魂灵位,风水局成型那一刻,就是‘?’睁眼之时!”
陈淼心头巨震。
九十九具?
目前他手上只有十六具!
但……如果加上风门村那批未经登记的、以及未来可能流入的……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是在布局防御,实则可能早已成为他人棋子!
“轰隆??!”
一声炸雷劈下,整栋建筑剧烈晃动。
灯光彻底熄灭。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陈淼看见尸体脸上浮现出一张陌生面孔??苍老、枯槁,眉心有一道竖痕,与他自己每日画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是你……”陈淼声音发冷,“你是谁?”
尸体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能缝好自己的人。”
随即,尸体化作一团黑灰,簌簌落下。
陈淼跌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回到办公室后,他立刻拨通祁宁电话。
“我要查一件事。”他说,“风门村事件中,所有出土棺材的dNA采样报告,尤其是那三十七具组成星阵的棺材。另外,帮我调阅近五年内全国范围内涉及‘红线’、‘剪魂’、‘无面人’相关的未解灵异案件。”
祁宁沉默片刻:“这些资料涉密等级很高,非正式成员不能查阅。”
“那就帮我申请临时权限。”陈淼盯着桌上那枚裂开的鬼立方,“或者,我现在就去管理局门口自首,说我私藏逆魂鉴、擅自研究禁术、参与非法风水布局??你想听哪一个?”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明天中午,档案室见。别迟到。”
挂断后,陈淼点燃一支安魂香,将今日经历详细记录在一本牛皮笔记本上。末尾写道:
> “若《遮鬼眼》本就是一场骗局,那真正的‘鬼眼’究竟在看谁?
>
> 若风家真欲归来,为何选我为引路人?
>
> 若梦中剪红线者是我未来之身,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否皆为注定?”
写完,他将笔记锁入抽屉,抬头望向窗外。
雨仍未停。
远处山顶,一道闪电划破乌云,照亮了一座废弃庙宇的轮廓。
那是殡仪馆后山的“孤魂殿”,据说建于清朝,专祀无人认领的野鬼。二十年前因年久失修倒塌,只剩残垣断壁。
可在这一刻,陈淼分明看到,殿中亮起了一盏灯。
幽绿色的,摇曳不定。
像是一只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