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困兽犹斗
    窦建德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对着殿外的卫兵嘶吼道。

    “来人!给寡人把他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

    “大王饶命啊!冤枉啊!”

    冯御史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便被拖出了殿外,戛然而止。

    鲜血,染红了宫殿的台阶。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剩下的所有官员,都低着头,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看着王座上那个因为暴怒而面容扭曲的君主,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敬畏,而是彻骨的寒意。

    洺州王宫之内,那股因斩杀冯御史而带来的血腥,尚未完全散去。

    大殿之上,窦建德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曾经雄视河北的霸主,此刻更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神情各异的文武。

    “王伏宝。”

    窦建德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末将在!”

    身材魁梧的王伏宝,大步出列,单膝跪地。

    “寡人……现在还能信的人,不多了。”

    窦建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凉。

    “西线外援已绝,李岩大军压境,我大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他走下王座,亲手将王伏宝扶起,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寡人,把我大夏最后的家底,这国都最后的十万精锐,全都交给你!”

    王伏宝身体一震,抬起头,迎上窦建德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大王……”

    “听寡人说完!”

    窦建德打断了他,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洺州以东七十里,有一处险地,名为七里涧,其地势狭长,两山夹一水,乃是我洺州最后的门户,寡人要你,亲率这十万大军,立刻开赴七里涧!”

    “在那里,背靠漳水,依山而建,给寡人筑起一座连绵十里的坚固营垒!”

    “寡人不要你坚壁清野,也不要你步步为营!寡人要你,就在那里,就在我大夏的国门之前,与李岩小儿,决战!”

    “寡人要把所有的力量,都押在这一战之上!不胜,则亡!”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被窦建德这番话给镇住了。

    这已经不是在打仗,这是在赌命!

    将十万大军置于背水之地,断绝所有后路,这分明是效仿昔日淮阴侯韩信,行“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

    凌敬等谋士脸色大变,刚想出言劝阻,却被窦建德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王伏宝看着眼前这位既是君主,也曾是兄长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那些暗中的谋划,那些投降的说辞,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无比渺小和可耻。

    “末将……遵命!”

    王伏宝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声如金石。

    “大王放心!只要我王伏宝还有一口气在,七里涧的阵地,便固若金汤!末将,誓与李岩,决一死战!”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几分是出自真心,又有几分是形势所迫。

    但他知道,这或许是他身为夏国大将,为这位知遇之君,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三日后,七里涧。

    李岩的大军,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缓缓抵达了这片狭长的河谷地带。

    当先锋部队的斥候,将前方的景象汇报给中军时,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烈火,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放眼望去,前方数里之外,漳水之畔,一座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军营,如同一头巨大的钢铁巨兽,盘踞在两山之间。

    数不清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营寨连绵不绝,栅栏坚固,箭楼林立,无数的夏军士兵如同蚂蚁一般,在营盘内外穿梭忙碌,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更重要的是,这庞大的营寨,背后便是波涛滚滚的漳水,竟是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退路。

    “他娘的……”

    王烈火骑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的敌营,咂了咂嘴。

    “这窦建德是疯了不成?把十万人都堆在这儿,还背对着一条河?”

    “这是生怕他们跑得掉吗?”

    他扭过头,看向身旁的李岩,眼中战意升腾。

    “王爷!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窦建德的主力全在这了,正好省得我们一个个城池去啃!末将请战,愿率黑骑营为先锋,冲他一冲,试试这乌龟壳到底有多硬!”

    “不急。”

    李岩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便制止了王烈火的冲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凝重,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勒住马缰,转头对身旁的李秀宁和吴元说道:“走,陪本王到高处去看看风景。”

    “是,王爷。”

    很快,一行人在亲卫的护送下,登上了侧面山坡的一处高地。

    站在这里,整个七里涧的战场态势,尽收眼底。

    看着下方那壁垒森严,连绵十里的巨大营盘,即便是素来镇定的李秀宁,美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夫君,这窦建德当真是孤注一掷了。”

    “如此布置,分明是效仿古时韩信背水一战,要逼迫士卒死战到底。”

    “营寨互为犄角,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强攻,恐怕我军也会损失惨重。”

    吴元摇着羽扇,也点头附和道:“王妃所言极是。窦建德此举,看似疯狂,实则蕴含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这十万大军,是他最后的本钱,军心士气,皆被逼到了一个临界点。”

    “一旦开战,必然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此战……不易啊。”

    他们二人的分析,都是最正统的兵法观点,也是任何一个将领看到眼前景象后,都会得出的结论。

    然而,李岩听完,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呵呵……”

    他拿起千里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远处的夏军大营。

    “你们都说,窦建德是在效仿韩信?”

    李岩放下千里镜,回头看向二人,“可他只学到了韩信的形,却没学到韩信的神。非但没学到,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给自己挖好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哦?”吴元一愣,连忙拱手请教,“愿闻王爷高见。”

    李秀宁也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因为她明白,李岩一定又是看出了常人无法察觉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