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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要命的阎王
    在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同样装束的年轻儒生。

    他们都是族学里的佼佼者,自诩为圣人门徒,以天下为己任。

    再往后,则是十几个崔氏旁支的族人。

    这些人或是因为均田令即将失去土地,或是纯粹想借此机会巴结主脉。

    所以在外人的眼中,这些人一个个都表现得无比激昂。

    更值得注意的是,队伍之中,还夹杂着几个陌生的面孔。

    他们穿着考究,气质不凡,正是博陵崔氏,范阳卢氏等世家暗中派来,观察情况的代表。

    崔明远看着自己身后这支颇具声势的队伍,心中豪情万丈。

    父亲,您看到了吗?

    大哥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我,崔明远,才是能撑起崔氏脊梁的真男儿!

    ……

    清河郡守府。

    郡守王志,正端着一碗米粥,悠哉悠哉地吃着早饭。

    王志并非世家出身,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当年钻营得当,在窦建德面前混了个脸熟。

    如今李岩入主河北,他还正为自己未来的官位发愁,不知该如何向新主子表忠心。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志眉头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衙役快要哭出来了,“崔家的二公子,带着几十个儒生,还有好些个世家的人,把咱们府衙给围了!”

    “什么?!”

    王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里的粥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崔明远?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他……他们没带兵器,就是在门口拉了横幅,说要弹劾镇北王!说镇北王推行均田令是暴政!”

    衙役结结巴巴地说道。

    王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弹劾镇北王?

    那位爷可是刚把窦建德十万大军都给扬了的杀神!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捋虎须啊!

    可另一边,是清河崔氏!

    是盘踞河北数百年的庞然大物!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郡守,就是以前的窦大王,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这可如何是好!”

    王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内来回踱步。

    “一边是崔氏、卢氏……这河北的天!另一边是镇北王,那是能要命的阎王!”

    “大人,这神仙打架,咱们可千万别掺和啊!”

    一旁的心腹师爷连忙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

    “依学生之见,咱们不如……就一个字,拖!”

    “拖?”王志六神无主地看着他。

    “对!”

    “您就出去,好言安抚,说一定会将他们的诉求,原封不动地呈报上去。至于什么时候报,怎么报,那还不是您说了算?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把这皮球,踢回洺州去!让镇北王自己头疼去!”

    王志一听,觉得有理,这才稍稍定下心神。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吼道:“来人!随本官……出去看看!”

    ……

    府衙之外,已是人山人海。

    崔明远等人闹出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全城的百姓前来围观。

    只见两条巨大的白色横幅,被高高举起,上面用黑墨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废除均田恶政,还我河北民生!”

    “力抗李氏暴行,守护圣人祖制!”

    崔明远站在最前方的一张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手持那份万言书。

    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依旧是声音洪亮,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诸位父老乡亲!我乃清河崔明远!”

    “今日,我等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我河北千万百姓,为我华夏千年道统,在此仗义执言!”

    虽然这家伙在许多大人物看起来,就是一个纨绔。

    但作为崔氏家族的人,他的话在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中还是很有煽动性。

    “那镇北王李岩,虽有平定河北之功,却倒行逆施,强推均田令!此等恶政,看似是让百姓获利,实则是乱国之策,是与民争利!”

    他身旁一位来自荥阳郑氏的年轻儒生郑石,立刻高声附和。

    “二公子说得没错!自古以来,田产私有,乃是天理!”

    “李岩此举,是强夺我等家产,今日能夺我等之田,明日便能夺百姓之粮!此风一开,天下将永无宁日!”

    崔明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展开手中的万言书,朗声宣读起来。

    “夫国之根本,在于礼法秩序。”

    “民之恒产,在于私有传承。今李岩以均田为名,行强盗之事,实乃乱天下之源,动社稷之本……”

    “其策看似惠民,实则不然!土地集中于豪族之手,方能集中财力,兴修水利,赈济灾民!”

    “若将土地分于万千愚夫愚妇,彼等只知埋头耕种,短视近利,遇天灾人祸,必将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届时,国将不国……”

    这篇万言书,文采斐然,引经据典。

    直接将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描绘成了稳定地方、造福百姓的善举。

    而将李岩的均田令,歪曲成了破坏秩序,遗祸无穷的暴政。

    不少围观的读书人,听得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可那些真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却听出了不对味儿。

    “俺咋听不明白呢?”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疑惑地对他身边的年轻人说道。

    “他说不分地,是为了咱们好?这是啥道理?俺给崔家种了一辈子地,收成七成都要交上去,遇上灾年,他们也没见少收一粒米啊?”

    “就是!”

    旁边一个刚从征兵点回来的壮硕青年,立刻大声反驳道。

    “我听不懂你们那些之乎者也!我只知道,镇北王的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参军分田,种地也分田!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凭什么还会饿殍遍野?!”

    这一嗓子,顿时就引来了无数百姓的附和。

    “对啊!有自己的地,干活都有劲儿!怎么会饿死?”

    “我寻思着,没了你们这些大老爷收租子,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你们就是怕我们分了地,以后没人给你们当牛做马了!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