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点了点头,手指在沙盘上轻轻敲击着,“但,可能性不大。”
“我刚刚在河北掀起如此大的风浪,王世充在洛阳也搞了一场血腥清洗。”
“他杀霍举、张镇,看似是在立威,实则是在自掘坟墓。”
“这会让所有对他不满,尤其是那些瓦岗降将们,感到人人自危。”
“裴仁基虽然是他的嫡系,但此人并非愚忠之辈。眼看王世充众叛亲离,大厦将倾,他选择另寻出路,为自己和家族留一条后路,合情合理。”
“更重要的是……”
李岩嘴角微微上扬,“这个险,值得一冒!”
“我们的战略,要改一改了!”
他看向吴元,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传我王令!命苏定方、王伏宝,拿下河内之后,不必休整,即刻挥师南下,陈兵于虎牢关下!”
“告诉他们,每日擂鼓挑战,袭扰不断,做出不惜一切代价强攻虎牢的姿态!我要将王世充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虎牢关的方向!”
吴元瞬间明白了李岩的意图,激动地说道:“王爷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错!”
李岩冷笑道,“王世充以为我要硬啃虎牢关这块骨头,他必然会将洛阳的精锐,源源不断地送去那里。而我们真正的杀招,却是在北邙山!”
“一旦裴仁基举兵反正,北邙山大营易主,我军便可绕过虎牢天险,如神兵天降,直接出现在洛阳城下!届时,洛阳军心崩溃,王世充腹背受敌,大事可定!”
……
洛阳,紫微宫。
“砰!”
一只名贵的白玉酒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王世充双目赤红,对着殿下瑟瑟发抖的群臣咆哮。
“废物!一群废物!张显这个反贼!朕命他镇守河内,他竟然……他竟然开城投降!连一仗都没打就降了!”
“来人!传朕旨意!将张显满门抄斩!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他的愤怒,几乎要将整个大殿的屋顶掀翻。
河北世家的集体跪服,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陛下息怒!”
大将军王仁则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陛下,河内已失,当务之急,是稳固虎牢关防线!虎牢关乃洛阳东面门户,更是天下第一雄关!只要虎牢不失,李岩的十万大军,便无法越雷池一步!”
王世充喘着粗气,目光落在了王仁则身上。
“虎牢关……对!虎牢关绝不能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扫向了下方的武将一列。
“派谁去守?派谁去朕才能放心?”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跳入了他的脑海。
单雄信!
那个曾经的瓦岗五虎将之首,勇冠三军,悍不畏死的绝世猛将!
虽然单雄信也是瓦岗降将,但此人重情重义,与李密有隙,与李世民更有杀兄之仇,断然不可能投降李唐一系。
更重要的是,单雄信麾下的飞虎军,是王世充手中战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在王世充看来,此刻也只有单雄信这样与李唐都有仇怨的猛将,才最值得“信赖”。
“传朕旨意!”
王世充猛地停下脚步,厉声下令。
“命左武卫大将军单雄信,即刻统帅飞虎军五万,火速增援虎牢关!总管虎牢关一切防务!”
“告诉他!朕把洛阳的东大门,交到他手上了!”
“虎牢关在,他单家就在!虎牢关若是有失……”
“让他提着自己的头,来见朕!”
………
几天之后。
虎牢关下,杀声震天。
苏定方与王伏宝二人,完美地执行了李岩的佯攻指令。
他们麾下的河北军团,日夜不休地对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发起轮番冲击。
密集的箭雨遮天蔽日,巨大的投石车发出沉闷的怒吼,将磨盘大的巨石狠狠砸向城头。
无数士卒扛着云梯,在震天的战鼓声中。
如潮水般涌向关墙,又在守军的拼死抵抗下,如下饺子般纷纷坠落。
整个虎牢关,每日里都要吞噬掉成百上千条鲜活的生命。
单雄信果然不负其飞将之名,他身先士卒,手持金顶枣阳槊,亲自在城头督战,其麾下的飞虎军战力彪悍,硬生生顶住了河北军团一波又一波疯狂的攻势,让虎牢关巍然不动。
战况之激烈,回报到洛阳的军报之频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死死地吸引在了这片惨烈的战场之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岩要与王世充在虎牢关下决一死战之时,一支规模更为庞大的军队,却早已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战略转移。
洛阳之北,北邙山。
山势连绵,沟壑纵横,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刻,在北邙山东麓,一座庞大的军营拔地而起,旌旗林立,正是李岩亲率的镇北军主力。
与虎牢关下的喧嚣惨烈截然不同。
数万大军安营扎寨,营盘布置得井然有序,法度森严。
除了每日操练时的号子声。
整座大营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
他们与山岗另一侧,由裴仁基驻守的郑军大营遥遥对峙,相距不过十余里。
但自从抵达之后,李岩的大军便再无任何动作。
既不派兵挑战,也不袭扰劫掠,这种按兵不动,在洛阳的探子看来,便成了李岩主力抵达后。
对裴仁基大营心存忌惮,不敢贸然进攻的谨慎试探。
王世充收到的情报,也印证了这一点,这让他越发坚信,李岩的战略重心,就在虎牢关!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一场针对洛阳的,不见血的战争,已经全面打响。
中军大帐内。
李岩端坐主位,神情自若地擦拭着自己的横刀。
吴元与李萧山分立两侧,神情肃穆。
“元子。”
李岩头也不抬,淡淡地问道:“那些笔,都准备好了吗?”
吴元手持羽扇,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
“都准备好了,此前在河北俘获的郑氏,卢氏等世家子弟,一听说能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一个个都感激涕零,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当然,信里的内容,都是由我代为拟定的。”
“一方面,是让他们向族中长辈哭诉战争之苦,暗示王爷待他们如上宾,言语间透露出王爷一统天下乃是天命所归,劝家人早做打算。”
“另一方面,也夹带了一些私货,联络城中几位对王世充早已心怀不满的将领,许诺他们,只要能弃暗投明,事成之后,高官厚禄,封妻荫子,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