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对着李渊深深一躬,又转身对着李世民,脸上露出一个关爱的笑容。
“父皇,儿臣以为,二弟的请求,理应允准!”
“如今李岩势大,兵锋直指洛阳,此乃我大唐心腹之患!”
“放眼朝堂,能与此獠在沙场之上争锋者,唯有二弟一人!”
“身为太子,身为兄长,当此国难之际,建成理应为二弟擂鼓助威,镇守后方,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为我大唐建功立业!儿臣,支持二弟东征!”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顾全大局,何等的兄友弟恭!
满朝文武,无不为之动容。
就连李渊,看向李建成的目光中,也充满欣慰。
“好!好啊!”
李渊龙颜大悦,“有建成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李家,何愁天下不定!”
他大手一挥,再无半分犹豫,对着李世民沉声下令。
“李世民听旨!”
“儿臣在!”
“朕命你为东征大元帅,总领关中精锐!”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修整兵马,筹措粮草!一个月后,即刻出发,东征洛阳!”
“此战,朕只有一个要求!”
“要么,将王世充的人头带回来!要么,将李岩的兵锋,给朕挡在潼关之外!洛阳,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儿臣,遵旨!”
李世民重重叩首,可原本充满战意的眼中多了一丝复杂。
……
下朝之后,东宫。
李建成遣散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心腹谋士王珪与韦挺。
他褪去了在朝堂之上的温和伪装,脸上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殿下今日之言,高瞻远瞩,满朝文武无不敬服。”王珪抚须赞道。
“哼,高瞻远瞩?”
李建成冷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与其让我去面对李岩那个不知深浅的对手,不如让老二去碰一碰这块硬石头。”
韦挺会意,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建成的眼中闪过阴狠:“传我的话下去!从即日起,兵部、户部,所有我们的人,都要全力配合秦王殿下的东征事宜!”
他在全力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军械,要最好的,但库房盘点总需要时间吧?
甲胄,要最坚固的,但尺寸不合,需要修修改改,也很正常。
粮草更要足额拨发,只是这路途遥远,押运的民夫闹点肚子,耽搁个十天半月,想必秦王殿下也能体谅。
总之,明面上,他们要做到尽善尽美,让李世民挑不出半点错处。
但暗地里,能拖就拖,能耗就耗!!
“殿下英明!”
王珪与韦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
“我倒要看看!”
李建成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没了顺畅的后勤,失了最佳的战机,他李世民,还如何与那以逸待劳的李岩斗!”
长安城上空的风云变幻,李岩并不知晓。
或者说,他早已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自己的棋盘之内。
就在李唐朝堂还在为谁挂帅而争论不休,就在李建成还在为自己的妙计而沾沾自喜时。
李岩的战争机器,已经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高速运转起来。
自李岩下达命令之后,整个战局的发展,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虎牢关下,佯攻数日的苏定方部,忽然攻势一转。
不再与单雄信死磕关墙,而是分出一部兵力,绕过虎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克荥阳,成皋等数座洛阳东面的重镇。
这些城池的守军,早已被李岩的心理战搅得人心惶惶,又听闻镇北军势大,几乎没做多少抵抗,便开城投降。
至此,洛阳的东大门,被彻底敞开!
北面,李岩亲率的主力大军,也终于结束了在北邙山下的静坐,开始向南碾压。
原本与他们对峙的裴仁基大营。
一枪未发,全军倒戈,直接并入了镇北军的序列!
这个消息传出,洛阳城内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也几乎被彻底摧垮。
李岩兵不血刃,便扫清了洛阳北面的所有屏障,兵锋直抵洛阳城下。
东,北两面的威胁已经肃清。
但一座真正的坚城,最怕的不是强攻,而是围困。
李岩的目光,落向了南方。
洛阳之所以能坚守,最大的倚仗,便是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南阳,襄阳方向获得补给。
那里,是王世充最后的生命线。
“王烈火!”
中军大帐内,李岩的目光落在了从南边归来的王烈火身上。
“末将在!”
“我给你五千黑骑。”
李岩指着沙盘上,自洛阳向南延伸的一条细线。
“这条路,是王世充的命脉。我要你断绝洛阳与南方的一切联系!”
“王爷放心!”
王烈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三天之内,洛阳城里,别想再运进一粒米!”
“去吧!让你的黑骑,在河南大地上,燃起一把大火!”
“遵命!”
王烈火转身离去,带起的劲风,吹得帐内令旗猎猎作响。
次日,五千黑骑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绕过洛阳坚城,向南疾驰而去。
他们没有攻击任何坚固的城池,目标只有一个。
破坏!
官道之上,一支由数百人护送的粮队,正艰难地向着洛阳前进。
忽然,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押运的军官脸色一变,侧耳倾听,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是沉闷的雷霆,在地面上滚动!
“敌袭!是骑兵!!”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当地平线上出现那道黑色的潮水时,绝望便笼罩了所有人。
“是黑骑营!是李岩的兵!”
“跑啊!”
数千铁骑,卷起漫天烟尘,瞬间冲垮了郑军那脆弱的防线。
王烈火一马当先,手中的马槊横扫。
将一名负隅顽抗的郑军校尉连人带马砸飞出去。
“能拿的都给老子带走,带不走的!全都给我烧了!”
黑骑营的士兵们,熟练地用火把点燃了一辆辆装满粮草的马车。
冲天的火焰,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王烈火率领的黑骑营,在洛阳以南的广阔区域内,神出鬼没。
他们今天在伊川烧毁了王世充的军械库,明天又出现在嵩县,劫掠了准备送往洛阳的布匹和药材。
他们从不恋战,一击即走,将游击战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整个河南之地,处处烽烟,王世充布防在南线的军队,被他们搅得团团转,却连黑骑营的影子都摸不到。
第三日,黄昏。
当王烈火率部凿穿了王世充在汝州最后的防线。
将镇北王的大旗插在汝水之畔时,所有人都明白。
洛阳,完了。
北有李岩主力压境,东有苏定方兵临城下,南有黑骑断绝粮道。
西面……则是虎视眈眈,即将东征的李世民。
这座曾经辉煌的东都帝城,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