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百姓审判……”
他失神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言语。
千百年来,只有皇帝审判臣民,何曾有过君王被万民审判的道理?
这简直是……是颠覆人伦,是逆天而行!
这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羞辱!
李岩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形同废人的窃国之君,只是对着身后微微颔首。
“陈道。”
“末将在!”
早已按捺不住的亲卫队的小队长陈道大步上前,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一把抓起地上那条绳索,在王世充身上又狠狠地绕了几圈。
“呸!狗东西!”
陈道啐了一口,“还想烧城?老子今天非把你骨头拆了!”
说罢,他像拖一条死狗般,拽着绳子的一头,便将瘫软如泥的王世充向外拖去。
另外几名亲卫队的成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不断挣扎哀嚎的王世充彻底架住,押送了下去。
解决了罪魁祸首,李岩转身,面容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威严。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象征着旧时代权力的宫殿群。
很快,王笑林等人也清剿出了许多空间。
一众将领也纷纷都来到了李岩所在的位置。
李岩看着手下的这些人,开始下达了对于掌控皇城的命令。
“元子!”
“在!”
吴元立刻出列,神情肃穆。
“我命你即刻率领本部兵马,全面接管皇城内外所有防务!”
李岩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清剿所有负隅顽抗的残敌,控制武库、府库、宗庙、档案室等一切要地!”
“三个时辰之内,我还要看到一份完整的洛阳城防与官员名录,摆在我的案头!”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
吴元领命而去,脚步声雷厉风行。
“钱串子!”
“小的在!”
钱串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张胖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
李岩看着自己这位主管情报与宣传的得力干将,嘴角微微上扬。
“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
“你立刻组织所有能用的人手,让他们走遍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大街小巷,给我敲锣打鼓地宣告!”
“宣告什么?”钱串子好奇地问道。
“就宣告三件事!”李岩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伪帝王世充已被我镇北军生擒活捉!”
“第二,我镇北军入城,只为吊民伐罪,秋毫无犯!所有百姓即刻起,安居家门,明日一早便可开门营业,恢复秩序!我军将在城中设立粥棚,保证所有断炊之家,都有粮可食!”
“第三……”
李岩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三日之后,午时三刻,将在洛阳城中心的定鼎门广场,公开审判窃国之贼王世充!”
“届时,所有洛阳百姓,皆可前往观审!凡有被王世充及其爪牙迫害者,皆可当场鸣冤!我要让这洛阳的天,重新亮起来!”
“公……公开审判?!”
钱串子倒吸一口凉气,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震惊的看着李岩。
可以说这么做的话,等于让下方的老百姓都出气了。
更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大好时机。
“岩哥放心!”
钱串子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小的就是把嗓子喊哑了,也保证让全洛阳城,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您要为他们做主了!”
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迫不及待地要去执行这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命令。
命令一下,整个镇北军体系高效地运转起来。
一队队士兵在吴元的指挥下,如水银泻地般渗入皇城的每一个角落,迅速扑灭零星的抵抗,接管各处要地。
而钱串子则发挥了他惊人的组织能力,拿着铜锣,举着连夜赶制出来的布告开始宣传。
……
起初,那些饱经战乱与欺压的百姓们不相信。
因为他们不敢相信。
高高在上的皇帝,会被拉到他们面前审判。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可是当宣告的士兵越来越多,当那白纸黑字的布告贴满了每一个街角。
他们亲眼看到镇北军的士兵真的在街头支起大锅,熬煮着香喷喷的米粥时,怀疑动摇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出家门,三天前仅仅因为饥饿偷了一个馒头,就被王仁则的亲卫当街打死。
他跪在布告前,用粗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公开审判那四个大字,浑浊的老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苍天……苍天有眼啊!我儿……你的大仇,能报了!”
“我的丈夫!我那被强征去守城,活活饿死的丈夫啊!”
“我家的田!被王家的狗官抢走的田!王爷,您是青天大老爷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个人的哭声,带动了一群人的哭声。
一群人的哭声,最终汇成了全城劫后余生的宣泄!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愤怒、悲伤,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从最初的震惊与怀疑,迅速转为了对沉冤得雪的狂热期待!
洛阳城,沸腾了!
在他们心中,那个率领大军入城,不仅解救他们于水火。
更要为他们审判暴君的镇北王李岩,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高大,宛若救苦救难的神明!
可是阳光之下,必有阴影。
当绝大多数百姓为之欢欣鼓舞之时,城中某些阴暗的角落里,却是暗流涌动,一片愁云惨雾。
与此同时,距离洛阳不远的一个都城内。
这里是王世充的堂兄,王世恽的府邸。
此刻,大堂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堂下,坐着十几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他们,有的是王氏宗亲,有的是靠着王世充起家,身居高位的朝中旧臣。
更有几个,是洛阳城中根深蒂固,却因支持王世充而与李岩天然对立的世家大族的代表。
“诸位!都听说了吧?”
王世恽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李岩小儿,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