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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绑匪
    这话一出,原本还是回避姿态的青年当即身躯一僵,眸光定定落回她身上,像脚下的漫漾的水,又湿又冷。

    他应是生了双极其好看的眼睛。

    隔着朦胧白雾,也能看出长眉入鬓,眸尾缱绻,如细雨打湿桃花,揉碎遍地残红。有柔情的形,却无情的质。

    辞盈必须承认。

    自己对这位梦中常客,抱有最浑然天成的好感。

    与赵灵芸那种溪水般清澈温缓,让人不由自主信任呵护不同。更像深刻在血脉里,雏鸟破壳而出第一眼就注定的烙印。

    不问原由,完全出于本能。

    湿凉的衣物贴在小腿上,她渐渐回神,想起自己当下所处的困境,以及先前祈愿成功……

    辞盈从不觉得借助鬼神之力、他人之手有什么不好。

    工具的存在是为了便捷。

    而能用的动用的好,也是一种本事。

    思及此处,她指尖缓缓向上……顺着两人交叠的衣袖,覆在那苍白冰冷的手背上。

    “求郎君救救我。”

    周遭水汽萦绕于睫,少女乌发雪肤,恍若月下泣珠的鲛女。

    柔软掌心还带着一点水意,融入彼此体温后,从他线条清峭的腕骨滴落。

    水痕湿润而暧昧。

    她的祈求每个字都真情实意。

    江聿无法拒绝。尽管理智上告诉自己应当悬崖勒马,这只是个虚幻的梦境当不了真。

    修长指尖却轻点在少女掌心,不紧不慢一笔一画给出回应。

    横竖弯钩,极尽耐心。

    酥麻感令辞盈微蜷了下手。

    青年被虚握住的长指当即蝴蝶一般,安静栖在她掌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

    面对询问,辞盈言简意骇,尽量透露出重要线索,“今早下了好大的雪,我原是在观水寺修补壁画,有个小沙弥骗我去侧门,之后就被人打晕带到这里来了……”

    江聿目光微凝。

    前不久她的确去了观水寺……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动静,辞盈不禁偏头看去。江聿正蹙眉盯着她发间的钺形簪沉思,一时不察,要躲已经是来不及了。

    昏暗视野中,气息相拂而过。

    她不用脂粉,只有淡淡的素柰花甜香。柔软擦过唇角,快的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分。青年冷玉般的下颌线霎时绷紧,薄薄皮肉下骨骼苍白,透出箭矢一样锐利。

    外间风雪袭野,呼啸不绝,只剩眼前这一方渺茫世界。时间似乎停滞,绝对静止下可以清晰听到心跳声音。

    随着呼吸起伏,逐渐混乱不堪。

    “对、对不住,我并非有意……”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辞盈自己也没预料到有些傻眼,但更多是对他反应的错愕。

    额间渗出细密汗珠,江聿第一次在寒冬有了燥意。

    那张静谧孤贞的面容难得描摹出血色,但因不自然,反倒像禁忌转活的纸人。所以在属于活人的情绪攀上眉眼时,更如滚沸古井,令人生骇。

    他想推开少女,却又受束做不出这么大的动作。

    辞盈脚底滑了一下,只泪盈盈将他扯的更紧,“郎君……”

    他果然不再松手。

    隐秘的水流声里,两人已然失了兄妹应有的边际。

    直到被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拉回现实——

    “不好了、不好了郎君!出大事了!!!”

    门窗紧闭,软幔低垂,房中残留着丝丝熏过的苦艾气息。

    失散模糊的视野重新焦距,江聿半支着昏昏沉沉的额头,眼尾绯丽似含血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伏案睡了过去。

    也又一次梦见辞盈。

    天幕暗沉,雪粒簌簌下的又急又乱,透不进半点光亮。他迟疑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修长若明玉,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女湿漉衣裳下腰肢的柔软与温暖……

    “进来。”

    强压住纷乱思绪,和那股莫名的不安。江聿按揉着压久后无知无觉的手腕,于灯下铺纸执笔。

    “是女郎!”

    鸣泉身形踉跄,仓皇到顾不上礼数,“郎君,女郎她出事了!!”

    辞盈……

    缓过那一阵麻木后,是心悸的痛与痒。血液汹涌,牵动十指。江聿手抖的厉害,一时竟险些握不住笔。

    “备马。”

    “去观水寺。”

    …

    辞盈被水珠的滴答声惊醒。

    后脖颈淤痛还未散去,跃入眼帘的是顶上微弱摇晃的烛火。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从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过道,再到紧紧束缚住手脚的粗壮麻绳……这是一处阴冷潮湿的地牢。

    她被人绑架了。

    不远处另躺着一名昏睡不醒的年轻女子,四周光线昏暗可见度低,辞盈却还是一眼认出对方。

    “芸娘、芸娘醒醒。”

    迷药还残留在骨缝内,四肢酸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她只能困难向前膝行,试图唤醒对方。

    “五娘?你怎么……”

    赵灵芸发巾散落,脸上也蹭的黑一块灰一块。她一睁眼就忙压低嗓音,瞳孔震颤。

    “你怎么会在这儿?”

    辞盈长话短说。

    从这个隐蔽地牢来看,这些绑匪显然训练有素,经验老道。自己素来行事低调,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可若是图财,想要向江家敲诈勒索,也不该找上她这样的透明人。

    赵灵芸很快也想明白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也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

    麻烦的便是在这。

    且两人明面上的关系,仅限于赵灵芸给江老夫人调理过身子,以及最近在观水寺里打过交道。

    为何会将她们都绑来?

    ……难道只是巧合?

    离的近了,辞盈才看清她身上有不少大大小小擦伤。

    尤其右胳膊肘那处,烂掉的衣裳混着泥土鲜血一起糊在伤口上,已经有些化脓了,看起来惨不忍睹。

    “你先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辞盈背靠墙壁,蹭掉发间那枚钺形簪子。银制的发簪顺着背部衣裳滑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悄悄捡起,将其握在掌心,试图割断麻绳。但费劲巴力手上都快磨出泡来了,也没个豁口。

    “这麻绳浸泡过桐油,结实的很。”赵灵芸略调整下姿势,说道,“给我吧,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