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俺老陈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把俺想成什么人了？”
陈大夯有些不高兴。
“俺就是惆怅俺没有当官的命呢，好不容易能升个‘火长’，屁股还没捂热呢，就被革职了！”
“小时候俺娘找人给俺算命，那道士说俺能吃皇粮，可惜就是怎么也当不了官。”
“当时俺娘还不信哩，没想到后来真来投军，吃上皇粮了！”
“如今才当了三天的‘火长’，人都跑光了......”
“看来俺果然没有当官的命。”
“这老道士是个有本事的，若是让俺再遇着他，高低得给他磕一个！”
陈大夯说着，又灌了一口热水。
他原先是个嗜酒如命的性子，如今也被迫戒酒了。
连野菜都吃不着了，哪有粮食去酿酒啊！
其余众人：“......”
最后还是宋河生清了清嗓子道：
“姜哥，如今地窖里的粮食只够咱们五个人吃两顿了，接下来要如何打算，咱们总该拿一个章程出来了！”
总不能等在这里饿死吧？
当然，最后一句话宋河生没说出口，但是意思大家都懂了。
“这......”
姜格也很为难，他也不知去哪里，才能找着吃的。
回许家是不可能的，许家那几个如今更是饿死鬼一样，回去只有被吸血的份。
打劫大户？
附近的大户都被他们带着兵来回勒索了好几回了，大户家也没有余粮了。
五个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能解决的办法。
最后五个人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瞪眼。
“老宋，你不是读书人吗？脑子应该比咱们几个灵活才是，就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陈大夯看着宋河生，总觉得不应该。
“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好办......”
宋河生沉思了一会，犹犹豫豫的说。
“什么办法？”
“快说！”
“快说啊！”
“别卖关子了！”
“你们都有武艺傍身，我又识字，咱们可以去给大户人家当护卫，但是附近的大户......”
附近的大户早就被他们得罪光了，还把人家大半的粮食都抢过来养兵了。
如今过去，那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大伙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而且别人也不一定相信咱们......”
别人也怕引狼入室啊！
倒是姜格，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杜若的名字。
不过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了。
“有人过来了！”
透过窗户，见地上有两个年轻在张望着，孙五斤眯着眼睛说道。
“哈？现在还有人过来？咱们看看去！”
陈大夯正苦恼着呢，听见这话，顿时二话不说，便拎着大刀出门了。
很难说，不是在逃避思考。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的！”
陈大夯快步走上阶梯，站到雪地上，才冷冷的看着两人说道。
“还不快报上名来？难道要试试我的刀锋利不锋利？”
说着，把刀倒竖在地上，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若是从前，两人肯定直接跪着喊饶命了。
毕竟民不与官斗，认个错也没什么。
但是经过一路逃荒，还有最近土匪时不时的侵扰，特别是前些天杀进村里的匪兵后，两人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发现，其实官兵也没有那么难杀嘛！
当下两人对视了一眼，只拱了拱手道：
“问军爷好！咱们是小溪村的村民，是来找姜大人的，不知姜大人是否在此？烦请转告一二，不胜感激！”
说着，蔡五谷和牛三弯下腰，结结实实的给陈大夯行了一礼。
“找姜大人？有何事要找姜大人啊？”
陈大夯狐疑的看着两人。
难道是有事，来找姜大人伸冤的？
大人已经好久不管事了，他们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陈大夯正了正脸色说道：
“如今大人已经不管事了，你们若是有事，还请回吧！”
他老陈自认为是个好人，还是先跟他们说清楚为好。
“是故人所托，让我俩来给姜大人送一封信！”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牛三站出来说道。
他好歹当过几年的村长，比蔡五谷老练一些，胆子也更大一些。
“故人？我们大人哪里来的故人？”
他们在这不是只有仇人吗？
想起那些大户恨咬牙切齿，却还是要陪着笑脸的样子，陈大夯有些不解。
至于那些小老百姓？
老百姓识字的不多，如今笔墨纸张也难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送信的样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大夯想了想，还是道：
“这样吧！你们把信给我，我保准帮你们交到姜大人手上！”
“这...所托之人，让咱们把信亲手交到姜大人手上......”
牛三一脸犹豫的说。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框他们的，他们又不认得这人，只认识姜大人。
“嘿！你这小子！”
“算了，你们等着吧，我去喊姜大人出来！”
想想姜格现在也没什么事，陈大夯痛快的说。
说不准真是什么贵人，能帮他们解决眼前的困境呢。
两人又等了一会，才见姜格出来了。
“拜见姜大人！”
牛三扯了扯蔡五谷的衣袖，两人在雪地里跪下，给姜格行了一个大礼。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姜格有些汗颜，如今他这个“大人”已经是名存实亡啦！
“你们是小溪村的？”
姜格记得个子比较矮的那小子，好像是在杜姐家见过，叫蔡什么来着。
“是大人！咱们是小溪村的，杜若姐让咱们来给您送一封信。”
见到姜格，蔡五谷反倒放松了许多。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大人是个好官，不会滥杀无辜。
说完，赶紧从怀里把包着的信拿了出来。
“大人，怎么样？”
见姜格脸上压抑不住的笑容，陈大夯连忙问。
“好事！咱们有地方去了。”
读完信后，姜格高兴的拍了拍手掌。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说完，让牛三和蔡五谷稍等一会，姜格带着人进屋去收拾东西去了。
......
天色渐晚，蔡婶子难得没有回家，而是一直待在杜家。
时不时的，还要上二楼的走廊去张望一下，看看蔡五谷回来了没有。
“你说这孩子不会丢了吧？不就是送个信吗？咋还没回来呢？”
蔡婶子有些着急。
早知道，就是拼着得罪儿媳妇的风险，她也要老大跟着去了。
“应该是路上耽搁了，或是姜格那边耽搁了......”
杜若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毕竟人家儿子是为了自己办事，说什么都不太好。
说没事也不是，说有事，那更不行了。
只能心里暗暗下决心，等会多给蔡家一点东西。
倒不是路程有多远，若是没下雪，从小溪村到登记处，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
而是山林都被大雪覆盖，还时不时的有盗贼出没，路上很不安全。
如今大家都没粮食了，鬼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直到快看不见路了，蔡五谷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杜姐，咱们回来了！”
隔着老远的地方，就听见蔡五谷喊道。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才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没等杜若说话，蔡婶子便冲过去了。
一边拍打着儿子的肩膀，一边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儿子都没事呢，咱们这一路都没出啥事！”
“阿娘，你也在杜姐家啊？”
“我不在杜家，还能在哪？”
蔡婶子白了儿子一眼，这孩子心也太大了。
见儿子没什么事，蔡婶子才看见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连忙行礼道：
“民妇见过姜大人！”
姜格是个好官，军纪严明不说，还经常为百姓做主。
上任以来，基本没有什么冤假错案。
相反，升堂断案的时候，他还经常人百姓去旁听，以显公正。
所以在老百姓之中很得民心，大伙都认识他。
只有那些大户，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不必多礼！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早不是什么姜大人啦！”
姜格哈哈笑着说。
他看很开，有官他就当，不能当官，也没什么。
人生短短几十年，不一定非要去追求功名利禄，平安康健即是福。
“快，大伙先进屋再说！外面太冷了！”
这时杜若也过来了，先把大伙都赶进屋去烤火。
“牛三也跟着五谷去了？”
见牛三也满头的雪花，冻得一直打哆嗦，杜若就猜到了。
“杜姐，我那时见五谷一个人，所以......”
牛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总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死皮赖脸。
但是为了活下去，他并不后悔。
“这是好事，有你在，五谷也能有个伴！”
对此，杜若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人家又没做什么坏事，相反还间接的帮了她。
毕竟两个人一起赶路，要比落单的一个人要安全多了。
若是蔡五谷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说蔡婶子，就是她自己也良心难安。
“杜姐，听说您要招护卫？你看我行吗？”
牛三一脸期待的看着杜若，若是能找到一份活干，那就还能再混一段日子。
现在家里装面粉的大缸，已经比他的脸还干净了。
就连缸沿上沾着的一点面粉，都被二嫂用水洗下来，熬汤给大伙吃了。
“嗯...若是贼人用家人的性命威胁，让你给他们开门，里应外合，那你怎么选择？”
杜若问他。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爱用村里人的原因，她可不觉得她这个雇主，还能超越家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姜格和这些士兵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人孤身在外，父母家乡现在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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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说被抓来威胁他们了。
“这......我可能确实不适合！”
牛三沉思了一会，颇为遗憾的说，他确实很在乎家人。
“没事，若是以后有什么事用到你，我会让人来找你的!”
杜若安慰他。
“好，如此就先谢过杜姐了！”
牛三的情绪又高了起来。
见大伙都没在打哆嗦了，杜若才从地窖里拖了三个麻袋出来。
其中两个给了蔡家，还有一个给了牛三。
送信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是真遇上了山贼，是极有可能回不来的。
而且大雪把原来的道路都覆盖了，还有迷路和踩坑的风险。
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她送信，她不能让人寒心。
因为牛三是自己后面跟着去的，不是杜若请求的，所以给的少了一些。
“这么多？”
拽着沉甸甸的麻袋，蔡婶子有些惊讶。
现在食物稀缺，一家人都能为一颗野菜干打起来。
她以为杜若最多就给一个麻袋，没想到是两个袋子。
“我不会亏待办事的人！”
也许给得比市场价格高了很多，但是杜若并不后悔。
而且她给的多是萝卜和白菜，主粮没给多少，也算不上特别多。
“我...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看着面前的麻袋，牛三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就是跑了一回腿，没想到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
这年头，食物可是能救命的东西，有了这一袋子，他们家又能支应一段时间了。
“这是你应得的！”
送走蔡家人和牛三，杜若才开始和姜格一伙人谈话。
“杜姐，这回又是你救了我，不然咱们兄弟几个真得饿死了！”
见外人都走后，姜格给杜若行了一礼，满脸感慨的说。
“你也帮了我很多忙，咱们姐弟之间，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了？前些日子，村里还逃窜来了不少流兵，损失不小。”
杜若有些着急的问。
“哎！朝廷发不出粮食来了，连菜干和麦麸都不给咱们送来，将士们已经饿了几天了。
前些天军营哗变，人几乎都跑完了，大伙都自寻出路去了。”
姜格语气有些沉重，可以预见这伙人肯定会给周边的百姓带来灾祸。
但是他管不了，也无法阻止。
毕竟他总不能把人都捆在军营里，让他们活活饿死吧？
先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也有伤天和。
上苍有好生之德。
这些士兵，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猎劫百姓，也可能是去山里找吃的。
他不能因为没发生的事情，就把人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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