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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警告
    然而,她的手指在触碰到耳机线的前一刻,又颓然落下。

    她用力地咬住了自己干裂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豆大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从她深陷的眼眶中滚落,砸在沾满灰尘的旧毯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蜷缩得更紧了,像一只受惊的、试图把自己藏进地缝里的老鼠。

    背叛的代价,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只能通过这窃听来的只言片语,窥视着外面那个她亲手推开、如今却无比渴望的世界。

    库房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董乐透不过气。

    那台伪装成收音机的监听器,此刻在她手中重逾千斤。

    耳机里传来的片段信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李明……资金……监控……”(张浩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

    “核心店面……报警装置……阿豪亲自安装……”(王越果断的指令)

    “安全预案演练……反复练熟……”(林敏清脆而坚定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们构筑的堡垒越坚固,张启明、李明那两条疯狗反扑的凶狠就越清晰可怖。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内衣,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有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张启明会知道的!他知道我在这里!他知道我在听!他会杀了我!一定会的!就像他对付其他人那样……

    就在这时,前厅方向隐约传来一阵模糊的喧哗,似乎有人争执了几句,很快又平息了。

    这细微的动静在死寂的库房里却被无限放大。

    董乐像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惊恐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厚重的库房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黑洞洞的枪口将它轰开!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外面并没有传来可怕的破门声或脚步声。

    只有库房深处老鼠啃噬什么东西的窸窣声,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瘆人。

    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冰冷的疲惫。

    她颓然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那张冰冷的行军垫上。

    监听器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那条细细的耳机线还挂在她的耳朵上,里面只剩下一片空洞的、令人窒息的沙沙电流音。

    包间里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新的肋条肉被烤得滋滋冒油,浓郁的香气再次成为主角。

    赵鹏用没受伤的右手熟练地给郑艺洲和我倒上温好的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

    “二舅,尝尝这个,暖胃。”赵鹏笑着说。

    郑艺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眉眼舒展:“嗯,是好酒!舒服!”他放下杯子,看向我。

    “王越啊,等咱们这十家店真的立起来了,这传奇游戏一上线,那就是滚滚的财源!到时候,咱们得好好计划下一步……”

    “下一步?”林飞眼睛放光,接过话头。

    “那还用说?地产接着干!咱们在股市里再捞几把大的!二舅,你在韩国那边人脉也打通了,到时候咱们搞点跨国贸易……”

    他的话被包间外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

    那脚步声沉重而杂乱,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莽撞,直奔我们这间包房而来。

    包间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穿着油腻腻棉袄、顶多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混杂着惊惶和无措。

    他显然是被临时抓来跑腿的,冻得通红的双手死死捧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深褐色、粗陶质地的酒瓶。

    沾着污泥,瓶口盖着粗糙的木塞。

    瓶身上贴着一张褪色发黄的红纸标签,上面印着两个粗犷丑陋的大字——酒鬼!

    一股浓郁到刺鼻、带着强烈霉变和陈腐气息的酒味,瞬间从瓶口逸散出来,粗暴地冲散了满屋的烤肉香和酒气。

    少年显然被包间里这么多人齐刷刷盯着的目光吓坏了,他结结巴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老板?是王老板不?有个……有个戴帽子的大哥……让我……让我把这个……务必交给你……”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

    “他说……他说……”少年似乎努力回忆着原话,脸上恐惧更甚。

    “他说……‘替我大哥侯三……请您喝一杯!这见面礼……您慢慢品!’”

    “侯三?!”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诅咒,瞬间冻结了包间内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林飞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就被暴怒染得通红,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叫。

    赵鹏瞳孔骤缩,身体瞬间进入紧绷的战斗姿态,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常年习惯性地别着一把战术甩棍!

    夕悦和林敏同时捂住了嘴,脸上血色褪尽。

    郑艺洲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落在桌上,温热的黄酒洇湿了桌布,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粗陶酒瓶上。

    刺鼻的霉味酒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甜!

    酒瓶里浑浊的液体在晃动。

    借着包间顶灯惨白的光线,我清晰地看到,在那暗褐色的劣质酒液中,赫然漂浮着一小截东西!

    那是一截人类的断指!

    黑乎乎的,肿胀变形,断口处皮肉翻卷,浸泡得发白。

    指根处,一片残缺的、模糊不清的深青色纹身图案,隐约可见!

    仿佛是地狱伸出的一个恶毒指尖,无声地指向我们每一个人。

    侯三!

    那个本该在监狱里腐烂的恶鬼!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将刚才所有的雄心壮志和热血豪情冻结成冰。

    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笼罩了整个包厢,只有那截断指在浑浊的酒液中微微沉浮,无声地嘲笑着我们片刻前的欢庆与雄心。

    劣质酒精混合着血腥的腐臭,像一只冰冷黏腻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林飞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喃喃道:“侯三……这畜生……他出来了?他怎么出来的?!”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郑艺洲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一把抓住身边的椅背才稳住身形,他死死盯着那个酒瓶,眼神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过瓶身的污泥和标签,声音低沉而急促:“老码头……这瓶子……是老码头那边走私船常用的劣质土烧酒包装!他们还在活动!这他妈就是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