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58章 冲突升级,小站风波
    天刚亮,染缸顶上的灰痕还没散。

    谢无妄醒了,右眼还在疼,像有根铁丝在里面拧。他没去碰,只是把昨夜那根缠成死结的红线从袖口掏出来,指尖一搓,线断了,两截扔进炭盆,烧得一干二净。

    吉祥蹲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小本子,指甲缝里全是炭灰。

    “记完了?”他问。

    “嗯。”她声音压得低,“黑金线,七个人领过,四次以上的是翠儿、春桃、小满。她们拿的量,够绣三幅整图。”

    谢无妄点头,把匕首插回腰侧,刀柄贴着肋骨,冰得他清醒。

    他知道方姑姑今天要动手。

    不是暗地里撬锁,是明着压人。

    果然,辰时刚过,绣坊铜铃一响,方姑姑带着两个管事宫女进来,手里捧着线册,脸拉得比宫道还长。

    “今日黑金线不足,”她站在台前,嗓门不高,但字字砸地,“只供主绣三人,其余用蓝线替代。”

    底下一片静。

    黑金线是绣《清明上河图》虹桥段的专用线,普通蓝线一碰水就褪,绣出来糊成一片。谁拿不到,谁就得重绣,挨罚。

    谢无妄没动,低头翻自己领的线团。指腹一刮,线芯泛光——新线,还没上蜡。

    他抬眼,看见方姑姑亲信翠儿抱着三团黑金线走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方姑姑。”他开口,声音不响,但整个绣坊都听见了,“上月二十三,库房进黑金线九两,记在东三柜底账。今晨西库多出三捆,未登册——是忘了记,还是留着自用?”

    方姑姑脚步一顿。

    她没回头,但肩膀绷了一下。

    “你哪来的消息?”她慢慢转过身。

    “线团上的蜡印是新打的,”谢无妄把线团举起来,“蜡印底下压着‘丙七库’三字,库房本月只进过一批黑金线,就是那九两。你没记账,却分给别人——这线,是你私藏的?”

    “胡说!”方姑姑猛地拍桌,“账目由总管太监核验,你一个小小宫女,敢质疑库房制度?”

    “我不是质疑制度。”谢无妄放下线团,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我是质疑人。”

    他展开纸页,声音清清楚楚:“这是这半月领线记录。翠儿领了四次黑金线,共六钱七分。她本月绣品,两幅帕子,一幅边角补绣——按工部定额,最多用一钱二分。多出来的五钱五分,去哪儿了?”

    底下有人倒抽一口气。

    谢无妄扫了一圈:“咱们谁不是起早贪黑?错一针,主子骂,断一线,重来。可有人线多得发霉,有人连针都穿不上——这公道,是宫规写的,还是人定的?”

    没人说话,但好几个人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蓝线团,眼神变了。

    方姑姑脸色铁青:“你以下犯上,扰乱秩序,我这就报慎刑司!”

    “报吧。”谢无妄不退反进,“顺便问问,私藏绣料、虚报账目,按宫规该怎么罚?”

    “你——!”方姑姑气得手指发抖,“再闹,全关静室!”

    “静室我睡过。”谢无妄冷笑,“比这儿暖和。”

    底下终于有人笑出声。

    是春桃。

    她立刻捂嘴,但眼神亮了。

    方姑姑怒视一圈,没人低头。

    她咬牙:“行,今日线就这么分,不服的,自己去总管那儿讨说法!”

    说完转身就走,裙摆甩得像鞭子。

    谢无妄没追,也没说话,只是把那张领线单折好,塞回袖中。

    他知道,这事没完。

    中午,绣坊空了大半。

    人都去吃饭,吉祥蹲在井边搓手,手指冻得发红。

    “她们在传,说你要当新管事。”她低声说。

    “谁传的?”

    “翠儿。”

    谢无妄眯眼:“她急了。”

    “方姑姑刚才去总管太监那儿了,待了半柱香。”

    “没用。”他摇头,“总管要的是太平,不是查账。只要不出人命,他不会动方姑姑。”

    “那怎么办?”

    “等她自己跳。”

    果然,未时刚到,方姑姑又来了,这回带了两名慎刑司的嬷嬷,脸色冷得能刮下霜。

    “谢无妄!”她站在门口,声音尖利,“你造谣生事,扰乱绣坊秩序,现押送静室,听候发落!”

    两名嬷嬷上前,一左一右。

    谢无妄坐着没动。

    “你们有文书?”他问。

    “口头令也是令!”方姑姑喝道。

    “没有文书,就是私押。”他抬头,直视她,“你不怕我出去告你滥用职权?”

    “你敢!”方姑姑冷笑,“我已上报,说你私藏黑金线,意图嫁祸于我!”

    谢无妄笑了。

    他慢慢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几截剪断的黑金线,线头还带着针眼。

    “这是我昨夜在翠儿枕头底下找到的。”他说,“她梦话里喊‘别查我线’,我就翻了翻。你说我私藏?那她藏这么多,算什么?”

    底下一片哗然。

    “你血口喷人!”方姑姑吼。

    “要不要现在就去搜?”谢无妄环视众人,“当着大家面,搜她住处。要是搜不出线,我自去慎刑司领罚。要是搜出了——你这个管事,是不是该交代清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没人动。

    但好几个人已经站起身,眼神直勾勾盯着翠儿。

    翠儿脸色煞白,往后退了半步。

    方姑姑咬牙:“你——你这是栽赃!”

    “那就搜。”谢无妄往前一步,“当着大伙儿的面,清清楚楚。总管要的是太平,那咱们就把事,摆在明面上。”

    静。

    足足十息。

    方姑姑终于开口:“今日线照旧分配,此事……暂缓。”

    她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得多。

    谢无妄没拦。

    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

    不是靠混沌之瞳,不是靠尔康鼻孔炮,是靠一张纸、几根线、一句句戳在人心上的实话。

    傍晚,绣坊只剩几个人。

    吉祥蹲在角落,把新领的黑金线一缕缕分好,手还在抖,但嘴角翘着。

    “她们怕了。”她说。

    “怕的不是我。”谢无妄靠着柱子,右眼火辣辣地疼,“是怕别人也开口。”

    “明天还会闹吗?”

    “会。”他闭眼,“方姑姑不会认输。她背后有人,不会让她就这么倒了。”

    “那我们……”

    “我们只做一件事。”他睁开眼,“记线,记人,记账。谁多拿,谁少给,一笔笔记下来。等哪天,有人比我还恨她,咱们就把账本递过去。”

    吉祥点头。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春桃刚才偷偷问我,能不能跟她换线。她说她不想再替翠儿藏了。”

    谢无妄笑了下。

    他知道,裂痕已经撕开了。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灯影晃。

    他抬手摸了摸右眼,裂纹还在,混沌之瞳静默如死玉。

    但他不需要它。

    这宫里最厉害的武器,从来不是什么因果律,也不是什么剧情吞噬。

    是人心。

    是那些被克扣、被压榨、被当哑巴使唤的人,终于敢抬头看一眼,谁在偷他们的线。

    第二天一早,绣坊门口摆了张新桌子。

    没人知道是谁放的。

    桌上压着一张纸,写着两行字:

    “黑金线库存:三捆零七钱。”

    “已分配:七人,共用四钱二分。”

    底下,列着名字、用量、绣品名称。

    方姑姑路过时,脚步顿了一下。

    她没撕,也没动,只是盯着那张纸,站了五息,转身走了。

    谢无妄走进来,看了一眼桌子,没说话,坐下,穿针。

    针尖扎进布面,发出极轻的“嗤”声。

    吉祥坐在他旁边,也穿了针。

    一针,一线。

    一针,一线。

    绣坊里,只剩下布料被穿透的声音。

    忽然,春桃走过来,把一束黑金线放在桌上。

    “我多领的。”她说,“还回去。”

    接着是小满。

    再接着是秋月。

    一根,两根,三根。

    线堆在桌上,越来越多。

    谢无妄低头绣着,没抬头。

    但他知道。

    这一局,已经不用他出手了。

    方姑姑站在廊下,看着那堆线,脸色发青。

    她猛地转身,冲进库房。

    谢无妄听见她翻柜子的声音,很急,像在找什么。

    五息后,她冲出来,直奔西库。

    谢无妄抬起眼。

    西库门上,那把铜锁,晃了一下。

    锁舌没扣紧。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