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手指还在动。
    那只手从焦土中微微抬起,指尖对准天空,轻轻一勾。一粒金色光点从袖口飘出,悬在空中,微弱却未熄灭。他的身体陷在泥土里,左臂扭曲,衣衫烧焦,血顺着嘴角流下,在下巴处凝成暗红。
    可他的意识没有沉。
    那点金光像一根线,把他残存的神魂拉进深处。识海之中,画面开始浮现。
    十二岁那年,他在家族密室里打开那本泛黄的调香秘籍。书页翻动时,一道无形的力量涌入体内。系统开启的瞬间,他听见一个声音说:“绑定成功。”那时他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指尖发烫,瞳孔变色。几天后,兄长带人闯入房间,要夺走这本书。机关启动,毒针射出,兄长倒地哀嚎。他站在角落,看着对方滚倒在地,一句话没说。他知道,从那天起,他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记忆流转。
    逍遥派大比当日,各宗弟子齐聚演武场。对手施展火系法术,烈焰席卷而来。他站在原地,手中香粉洒落。一缕淡香升腾,随风扩散。片刻后,对方动作迟缓,眼神涣散,最终跌坐在地。裁判宣布胜利时,全场哗然。没人知道他用了“醉仙香”,更没人知道这香味来自系统深处的一张古方。那是他第一次靠调香赢得生死局。
    画面再变。
    雪夜山道,寒风刺骨。婉清倒在血泊中,银发被血浸透,呼吸微弱。她中的毒叫“冰魄蚀心”,无药可解。他守了三天三夜,试了七种配方,失败六次。最后一次,他将千年玄冰磨成粉,混入灵液与星露精华,终于炼出“暖玉生烟”。香雾笼罩她的那一刻,她睫毛颤动,睁开了眼。她不知道,那晚他耗尽灵力,差点死在炉边。
    又一幕闪现。
    幽冥血海边,萧寒跪在地上,紫发垂落,周身缠绕黑气。他的雷灵根正在被魔气侵蚀,意识濒临崩溃。洛尘取出一支从未使用过的香水,那是系统提示风险极高的禁忌之物——“清心涤尘香”。一旦使用,可能反噬自身。他没犹豫,直接喷洒。香雾弥漫,萧寒猛然抬头,眼中血丝退去。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从那天起,萧寒再没在酒馆拒绝过他递来的醒神香。
    回忆不断涌现。
    他曾用“真言幻香”揭穿卧底,也曾以“瞬移留影香”逃过追杀。每一次看似侥幸脱险,背后都是彻夜研究配方、反复测试剂量的结果。他不是运气好,只是把每一步都算到了极致。
    直到母亲临终前那一幕浮现。
    她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你生来不是为了顺从命运。”她说,“有人想把你当成工具,有人想夺走你的能力。但你要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别人给的机缘,而在你自己怎么用它。”
    洛尘的心猛地一震。
    识海深处,他睁开眼。
    原来如此。
    锦鲤体质不是让他被动逢凶化吉,而是让那些本不该相遇的机会,全都汇聚到他面前。而真正改变结局的,从来都不是运气,是他一次次选择动手、选择坚持、选择在绝境中调配出最后一瓶香水。
    系统沉默不是失效,而是等他自己想通。
    他低头看向识海中的自己,缓缓抬手,掌心朝上。一点琉璃色的光芒从指尖升起。这不是灵力恢复的征兆,是意志重新凝聚的信号。
    现实中的洛尘仍躺在废墟里,气息微弱。但他的眼睑下,瞳孔开始转动,由灰暗转为淡淡的琉璃色。指尖那粒金光不再摇曳,反而稳定下来,微微发亮。
    玄阴老祖的脚停在半空。
    他原本准备踩下,可就在那一瞬,他察觉到了异样。下方那个几乎断气的年轻人,身上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不是灵力,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秩序感。仿佛混乱的战场中,有某样东西正在重新排列。
    他眯起赤红竖瞳,低声开口:“你还想挣扎?”
    没有回应。
    洛尘的右手慢慢收紧,五指合拢,又缓缓张开。他想起“静心香”炸裂的瞬间。香雾逸出时,周围的黑气有过一丝轻微震荡。那不是冻结,是排斥。说明邪术并非完全免疫外力干扰,只是普通香水的灵力太弱,无法引发连锁反应。
    问题不在香水本身。
    而在配方。
    他闭着眼,在识海中重演所有经历过的调香过程。从最基础的安神香,到复杂的九转涅盘香。他一条条查看系统记录,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失败案例也不放过。突然,某个细节跳了出来——当年调配“清心涤尘香”时,曾加入微量的雷劫液作为引子,用来中和毒性反噬。而萧寒的雷灵根,恰好能与他的香术产生共鸣。
    如果……
    他尝试在脑海中构建新的配方框架:以残留的星露水为基底,加入微量风蚀花蕊增强穿透力,再用雷属性能量作为引爆点。难点在于如何让三种成分在接触黑气的瞬间同时激活,形成短暂的灵力共振。
    理论上可行。
    但材料呢?
    他立刻探查香料空间。大部分香料已被邪气污染,但角落里还剩下一小撮未开封的星露结晶。风蚀花蕊只剩半片花瓣,勉强够用。至于雷属性能量……他想起萧寒最后使用的雷劫液,虽然葫芦碎了,但碎片仍在北坡。
    只要能把它们组合起来。
    哪怕只是一瞬。
    现实中的呼吸变得深长。他的胸膛起伏幅度加大,尽管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但经脉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缓流动。不是灵力,更像是意志推动下的本能反应。
    玄阴老祖低头盯着他,脚仍未落下。
    他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个年轻人明明已经重伤濒死,为何气息反而比刚才更稳?他手中的权杖微微震动,黑气翻涌,试图再次凝聚杀招。
    就在这时,洛尘的嘴唇动了一下。
    很轻,几乎看不见。
    但他确实笑了。
    不是绝望的笑,也不是嘲讽的笑,是一种确认了答案后的平静。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胸口,轻轻一划。皮肤破开,鲜血流出。他用血在掌心画了一个符文,那是系统早期教他的基础引导阵,用于短时间唤醒沉睡功能。
    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系统依旧没有回应。
    但他不急。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系统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我不是靠运气活下来的。
    我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他的左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曾经挂着香囊。现在香囊碎了,只剩下几块翡翠残片。他抓起一片,握在掌心,用力到指尖渗血。
    远处,北坡的雷劫液碎片还在闪烁微光。
    风开始吹。
    很慢,但确实动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