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央刚想问，筱诺女官就转头飞回来，落到地面，恭手低头，“龙君，前方便是凌霄殿，仙帝也应移步上殿。”话里的意思就是请天阙下车前行。仙帝都走着进殿，烛阴龙君再尊贵，也不能越过仙帝一头，坐车到殿门前。天阙听了，也只是淡淡颔首，从车上起身。跟在车边的钟录忙过来搀扶。镶翠的龙靴落地，升腾的仙雾都敬畏地往后缩了缩。久央见他下去，也起身要下。只是刚往另一侧车门动了动身，天阙就伸手过来，“这边下。”久央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又看了看低头顺目的筱诺，只能硬着头皮把手递过去，扶着龙君下车。久央云白的衣袍上只用水线绣着兰花暗纹，站在盛装的天阙面前，越发显得娇小文弱，活脱脱的小白脸样。天阙温柔地低头嘱咐，“凌霄殿可不比钟阳殿可以任你胡闹，仙帝面前切勿狂妄。”也不知道谁狂妄，敢在仙帝面前装作断袖，分明是欺君之罪，也没见他收敛半分。久央松开他的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是。”再大的恩宠也不能与龙君并肩进殿，这一点久央知道，天阙更知道。所以见她应了，天阙对她这个动作也没说什么，只迈步往凌霄殿内走去。筱诺上前红衣飘飘地引请。龙云车停在凌霄正殿九百九十九步之外的凌霄柱外。据说凌霄柱上悬着本元天镜，能照前世今生妖魔原形，十分厉害，乃仙庭圣殿凌霄的最后一道防护。天阙率先走过，天镜在他身上照出满身金光，神圣得刺眼。久央仰头看着那两面月亮似的镜子，没在里面看到天阙的原形，不禁有些怀疑。说好的能照出原形呢？这孽畜原形是一条通身赤红的巨龙，怎么一点样子都没照出来？该不会是坏了吧？久央只顾着看镜子，一时忘了迈步。筱诺便在旁轻声提醒，“仙君，请。”久央只能放下怀疑，冲她微微一笑，抬步向前。但是刚到镜下，就听头上“砰”的一声巨响！久央吓得连忙停下步子，一动也不敢动。发生了何事？久央心惊胆战地抬头向前看，只见刚过去的天阙正看着她头顶微微皱眉，两侧凌霄殿的仙卫也都瞪大了眼睛。怎么都这副表情？久央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她从没见过天阙这么凝重的神情，怕是她头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久央僵硬地抬头上看，却惊愕地瞪大眼睛！只见那百丈高的凌霄柱上，原本高悬的如月明净、似冰光滑的天镜，此时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痕迹把镜面遮的严严实实，眼看就要一小块一小块掉下来似的，哪还能照进半点东西？本元天镜……碎了？就是刚才那一声巨响？在她刚好走到下面的时候？久央唇角微抽，不是这么巧吧？身前身后都突然没了声音，连原本嬉戏的仙风都骤然停了。久央能感觉到柱内柱外所有仙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身上。不同于对龙君所养小白脸的嫉恨，而是想挥都挥不掉的怀疑震惊。久央本能地看向天阙，天阙的目光也从碎裂的天镜上移了过来，面色恢复如常，“还不过来，等着被碎片埋了？”他一提醒，久央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天镜笼罩的范围，小鸟依人似的躲到天阙身后。从来都只听说本元天镜照原形与前后世，从来没听过它们碎过，还碎在她头顶上！这要是一个不好，她就被当成妖魔鬼怪或者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砍成肉泥了！天阙侧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仙卫头领，声音冷如刀刃，“还不来看看天镜发生了何事？”仙卫头领本见鬼似的盯着久央，听到命令，连忙小跑着过来，沿柱身飞到天镜边细细检查。筱诺女官则深深看着久央，紧皱秀眉。凌霄正殿的神仙听到了风声，也都匆匆赶来，看到天镜变成了这个样子，都用古怪的目光把久央打量了好几圈。久央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由更往天阙身边凑近一步。她是跟天阙来的，万一有什么事，只有他能护她周全了。天界光阴大概流了一刻钟，上去检查的仙卫头领终于飞了下来，半弓着身子禀报，“启禀龙君，天镜镜体全部碎裂，已失灵力。”此话一出，来看热闹的仙人们一阵骚动，“什么？已失灵力？”“本元天镜乃君庭诸位天君共铸，千万年来无事，怎么可能说碎就碎？！”“没错！天君之力断不会如此容易散尽！”“……”久央听着他们一个个搬君庭、搬上君，有种凶多吉少之感。君庭乃神界最高所在，乃远古上神所在，他们这些后修成的神仙最多到金庭主神之位，只有对君庭天君俯首崇敬的份，何曾敢质疑他们一分？所以……作为弄坏天镜的罪魁祸首，久央觉得她此命将休矣！天阙却只是瞥了眼在后面义愤填膺的仙人们，一脸不耐，“天镜年久失修，连一点逆行仙气都撑不住了，还挂着何用？”久央第一次觉得天阙这种盛世凌人的口气一点不混蛋，还非常得霸气在理。没错！那两面镜子都挂了千万年了，肯定是受了太多仙气才会碎的，不关她的事！天阙一开口，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的仙人们霎时没一个敢再吭声。烛阴龙族的老祖就是君庭天君之一，别的仙人说这话是大逆不道，当诛魂魄灭元神，但烛阴龙君说这话，顶多是不通仪礼。但烛阴龙族没一个明礼谦和的，就算他这话有一起贬低老祖的意思，也没谁会跟他计较……没人敢说了，天阙也就不再理他们，拉着久央的手径直往正殿而去。所过之处连忙被让出一条路来，生怕完了一点，就被龙君一巴掌拍得再也走不了路。天阙步伐极稳，不紧不慢的速度刚好能让久央跟上。仙庭最高处的风比钟山上的还清寒，绕在领口袖间袍尾，却意外得温顺驯服。天阙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久央却不敢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