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落花知意
云初在久央离开仙帝宫之前,追出来让给天阙带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只镇魂珠,说久央回去,她不宜跟着去凑热闹,就烦请她代劳。久央笑着答应了,然后上了然儿备好的云车。云车极快,一个时辰便已到达钟山山门,停在云台之上。久央应着仙帝宫琴师之名,拿着一把画着落花锦琴的扇子,飘飘乘风地从车上下来。钟山的仙仆她都熟,在钟山做杂务的时候,上上下下久央都打过交道。所以下车之后,久央懒得跟迎候的掌礼仙官废话,直奔净元殿而去。但天阙不在净元殿,而是在左峰杏花林里,据说杏花林有方万年寒池,在那里可以随时应对他仙气亏虚时犯火。久央不以为意,轻车熟路地往左峰去。杏花已到了凋零时节,杏林也没了如烟似霞的景致,反多出了几分绿意。久央淋着杏花找到改住竹屋,正在窗前榻上看书的龙君,不客气地坐在他面前,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圈,以完仙帝之差。天阙也任她打量,伸手捏去她头上一片落花,顺便摘掉她那半面银光面具。久央眯着眼睛笑,“龙君似乎瘦了一些,本仙君定当如实禀报仙帝。”天阙清面如玉,声似林风,“听闻仙子每日在仙帝宫奏琴,如此辛劳,倒胖了一分。”久央白了他一眼,掏出云初的镇魂珠给他,“多亏龙君命洗马擦地,杨久才磨炼出了忍辛耐劳之美德。为了感谢龙君,特意替云初公主送达十分心意,还望龙君笑纳。”天阙看都不看一眼,只问:“公主的心意就罢了,仙子的心意呢?”久央把镇魂珠放到竹桌之上,摊出空空两手,“本仙君向来两袖清风,又才在仙帝宫半月,尚未领到仙俸,龙君就先勉强收下我为公主传达心意的心意吧。”天阙从榻上支起身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久央被他看得发毛,没好气地瞪他,“干嘛?”天阙把玩着手里从她发上捡下来的杏花,寒唇微勾,“本君从不喜勉强,仙子既然来了,自然要拿出点让本君看得上的东西。”久央暗呼不妙,起身就要逃跑,却被带伤在身的龙君轻而易举地拽住手腕,一把拉到竹榻龙君之上!久央跌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又一阵天旋地转,竟已被龙君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去仙帝宫之前没少被他这么压在身下,每次都只是言语上恐吓,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所以久央连反抗都懒得动手,“龙君还……”……重伤在身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唇上就压下两片柔软的凉意,鼻息间随之便被清凉的香气萦绕。久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深沉眸色。他……他受伤,伤到脑子了?明明以前只动口的……或许久央这副见鬼的样子太扫兴,天阙在品滋觉味之前,伸手捂住了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手掌上的凉刺得眼睛很痒,唇上的凉意外得温柔,但也极痒,痒得久央弓起了身子,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确实想不通,这条面冷身冷心也冷的龙君,怎么就突然,突然变成这样了?龙君压在身上的身子跟以往一样,冷沉冷沉的,只是不如那时厚实,不用手摸都知道瘦了不少。龙君的头发滑到她脖子上,也是丝丝冰凉,在被遮住眼睛的黑暗里,清晰地印在感知里。冰凉的唇渐渐温热起来,传进久央耳里的龙息也渐趋急促。唇齿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变得难舍难分,龙气与仙气缠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迷乱。久央攀上天阙的肩头,搂住他的脖子,顺从渐深的纠缠。如此,似乎,也甚好。窗外杏花零落,似乎因窥见窗内此情此景含羞,直至落地也带着几分红晕。钟山常年不息的仙风也突然变得温和,动情似的和着落花缱缱绻绻。直到钟录匆匆穿花雨而过,才打破良久安宁,“龙君……啊!”这一声惊呼终于把被迷昏的小兔一样的久央惊醒,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之后,浑身都猛地一震,一把推开身上脑子也绝对不正常的天阙!天阙在榻上摔得闷哼一声,久央也不管不顾,只逃似的以袖遮脸,夺门而出。混蛋!欺负人!不对,诱拐,他这是诱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钟录那声惊呼之后,早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上前,久央也装作没看见,大步流星地往钟山外跑。但是到钟山门口,才发现云车没了影,仙仆跟她说,“车上仙娥让转告仙君,她们明日会来接您回仙帝宫。”明日!她还要在钟山过夜?!那这一夜过去过不去还不一定呢,钟山上的龙君脑子坏了,说不定真的把她拆皮剥骨吃得一干二净。仙娥然儿是云初的人,她这样肯定是云初安排的!云初公主不是也喜欢天阙么?为什么这么积极安排她跟天阙相处?这也太大度了点吧?久央站在钟山山门吹着冷风,冲昏头脑的热气很快就散了,只是唇齿间仍残留着独属于龙君的清冽微香,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真切至极。守门仙仆见久央站在门前不动弹也不说话,不由问:“仙君,您不进去么?”久央咬牙道:“站你的岗。”“杨久仙君回到钟山不高兴么?”石阶上突然传来柔媚之声,久央随声看去,只见筱诺女官红衣飘摇地逐阶而下,一双美目直直落在她身上,还在她唇上多停留了几瞬。久央眸光闪了一下,忙摆出仙君之仪,含笑问:“筱诺女官也要来钟山,之前怎么没说一声,也好一起前来?”筱诺一步一步走下来,身后的仙娥略错几阶跟着,“仙帝命仙君回来,多为偿龙君关爱,乃私情;本官前来,是为宣旨,乃公干。所为不同,自然还是分开为好。”宣旨?宣什么旨?久央的心思在赐婚和天魔作乱之间摇摆,“女官所言极是。是杨久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