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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真假身孕
    盛夏午后的文源阁,窗扉半敞,蝉鸣聒噪。

    雍正帝难得清闲,此刻他正抱着温宜公主坐在临窗的软榻旁,逗弄着女儿。

    温宜粉雕玉琢,咯咯的笑声如同清泉流淌,驱散了殿内几分暑气。

    曹琴默斜倚在另一侧的贵妃榻上,手中绣着一顶精致的虎头小帽,针脚细密。

    她看着眼前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心头涌起一股满足。

    皇上在她宫里,抱着她的女儿,而她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

    这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圆满。

    “额娘额娘!”

    温宜玩得兴起,扭着小身子朝曹琴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我想吃酥酥!莲子酥!”

    音袖闻声欲动,曹琴默含笑拦下:“额娘去给你拿。”

    她放下手中未完工的小帽,动作轻柔地起身。

    那份被需要的幸福感,让她步履都带着一丝轻快。

    她行至靠墙的紫檀木斗柜处,正要拉开盛放点心的抽屉,目光却骤然被旁边花架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攫住。

    一抹刺眼的白色纸角,突兀地露在花盆与墙体的缝隙间。

    那感觉……

    绝非无意掉落,更像是被人刻意藏匿,却又因仓促或大意,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曹琴默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疑心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藏了私物,秀眉微蹙,带着一丝不悦俯下身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包拈了出来。

    纸包不大,入手轻飘飘。

    她带着审视,三两下拆开那粗糙的油纸……

    一颗乌黑溜圆的药丸,赫然滚落在她掌心。

    盛夏午后的热浪仿佛瞬间凝固。

    曹琴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冻结!

    握着药丸的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拿捏不住。

    这药丸……

    她死也不会认错!

    正是去年她托人费尽心机、冒着杀头风险从宫外弄进来的藏珠散!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复涌来。

    彼时年世兰暗害沈眉庄不成,反被安陵容摆了一道,气急败坏之下,将满腔怒火尽数倾泻在她曹琴默头上。

    骂她是废物,不能为主分忧,眼见着新人得宠却束手无策。

    温宜被吓得啼哭不止,在那种高压下,她铤而走险,弄来了这假孕之药。

    年世兰指使丽嫔动手。

    丽嫔曾信誓旦旦地回报,她安排的小太监小德子已成功将药下进沈眉庄的饭菜,亲眼看着她吃下。月末沈眉庄果然被诊出“喜脉”。

    只是用来嫁祸的关键“药方”迟迟未能放入沈眉庄寝殿。

    眼看药效将过,功亏一篑,最后关头,是她曹琴默亲自出马,将药方藏在袖中,才完成了那致命一击,给沈眉庄安上了“假孕争宠”的罪名。

    虽然后来阴差阳错,沈眉庄竟是真的怀孕,年世兰也弃车保帅舍了丽嫔。

    留下了她这个看似更好用的军师。

    她一度提心吊胆过了数月。

    这些往事如走马灯般在曹琴默脑中闪现,而此刻,这罪恶的证物,这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铁证,竟诡异地出现在她自己的寝殿里。

    是谁?

    是谁知道了这桩隐秘?

    年世兰?她要用这个来彻底掌控自己,还是灭口?

    还是沈眉庄?她终于查到了真相,要报复?

    难道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安陵容?!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要向后栽倒。

    “额娘!额娘!”温宜稚嫩的呼唤带着一丝疑惑传来。

    曹琴默猛地回神,堪堪用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斗柜边缘,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两道目光的注视。

    她将那颗烫手的药丸连同油纸一起死死攥进掌心,胡乱塞进宽大的袖袋里。

    “来了来了!”她转过身,脸上已强行堆起一个无比勉强的笑容,脚步虚浮地走回榻边,将莲子酥递给温宜。

    “你怎么了?”雍正抬眼,看她脸色苍白,眉头微蹙,“脸色这样差?”

    曹琴默只觉得袖中的药丸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她的皮肉!

    她心脏狂跳,却只能垂下眼睫,声音细弱游丝:“许是昨夜没睡安稳,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雍正并未深究,目光转而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定是这小调皮鬼闹你了。”

    他目光温柔伸出手,隔着薄薄的夏衫轻轻抚了抚:“不许欺负你额娘。”

    温宜见皇阿玛隔着肚皮和“弟弟妹妹”说话,觉得有趣,又咯咯地笑起来。

    曹琴默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晚间送走了雍正,让乳母带走了温宜。

    曹琴默换了寝衣,拆好了头发,却迟迟没有去就寝。

    她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发呆,盯着那颗药丸出神。

    烛光下,药丸泛着诡异的光泽。

    晨起便隐隐作痛的腰腹,此刻酸痛感更加清晰。

    她疲惫地唤来音袖:“腰酸得很,替我捶捶。”

    音袖应声上前,手法轻柔地捶打。

    然而,那酸痛并未缓解,反而似乎更沉了。

    曹琴默想起身走动疏散,刚一站起,却听身后的音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低呼:

    “血!娘娘!您……您的裤子上……有血!”

    曹琴默猛地僵住,她难以置信地、僵硬地伸手探向身后。

    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濡湿!

    “娘娘!奴婢这就去宣太医!”音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慌。

    “站住!”曹琴默厉声喝止,她猛地死死抓住音袖的手臂,“别去!”

    她盯着音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音袖脸色惨白如纸,结结巴巴道:“娘娘……今儿……今儿是初六……”

    初六!

    这两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碎了曹琴默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被音袖惊慌地扶住。

    音袖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声音发颤:

    “娘娘!今儿……是您往常来月信的日子啊!”

    曹琴默靠在音袖身上,浑身冰冷。

    她缓缓地、绝望地点了点头,目光死死锁在桌上那颗乌黑的藏珠散上。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沿着冰冷的脸颊无声滑落。

    真相,如同这掌心的药丸和身后的血色,冰冷而残酷地摊开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