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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算珠破咒,人皮反击
    左耳铜钱还在震,三声算盘响得清晰,像是有人贴着我脑门敲。我没动,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门槛上,烫出小坑。归墟剑还插在地上,左手掌心跟焊死了一样,经脉断了两根,动一下都像有刀子在骨缝里刮。

    但我笑了。

    笑自己蠢。刚才那幻境里老道士鼓掌,说“斩断情根”,我还真信了那么半秒。现在想想,我师父要是真在乎什么狗屁情根,早在我十五岁偷看他藏在床底的《春宫图鉴》时就把我逐出师门了。

    头顶风起,乌云裂开一道口子,月光斜照下来,映出满地人皮灯笼的影子。百盏灯倒悬空中,拼成个巨大的卍字,灯芯跳动,全是活生生的眼珠子,眨也不眨,齐刷刷盯着我。

    银发翻飞,夜无痕踩着灯笼链子从天而降,红绳铜铃叮当乱响。他站在最高那盏灯上,右眼琉璃瞳闪着幽光,嘴角咧到耳根:“陈掌柜,今晚不打烊?正好,我来结账。”

    我没理他。

    右手撑地,慢慢挪到柜台边,指尖勾住账本一角。这本子沾了我三年茶渍、两年鼻血、还有一回不小心洒上的醋,页脚卷边,墨迹斑驳,但我知道哪一页写着“赊苏红袖金线腰带,纹银三两七钱,未还”。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账本封皮上。

    哗啦——

    纸页自动翻动,停在那页。血字浮现:**“以怨为薪,燃尽无咎”**。

    我懂了。

    这不是咒术,是讨债。二十年前定远侯献祭妖族,欠下的命,如今要从我身上收。

    夜无痕抬手,百盏灯笼同时摇晃,眼珠渗血,投影交织成锁链,直扑我胸口。空气像被煮沸,耳朵嗡鸣,识海里响起无数哭嚎,全是被剜眼、剥皮、抽魂的瞬间记忆。

    锁链缠上脖颈,勒进肉里。

    我吐出含在嘴里的那枚算珠,用牙一咬,咔嚓裂开。里面不是珠核,是一粒星砂,幽蓝微光。

    司徒明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三下轻叩,一下重打——你小时候不会算账,我就这么教你的。”

    我闭眼,右手猛拍柜台。

    啪!啪!啪!咚!

    三枚算珠弹起,我夹住两枚,第三枚射向最高处那盏灯。

    珠子撞上灯面,没炸,反而沉进去,像水滴入油。下一瞬,灯芯爆亮,眼珠翻白,一张小脸浮现在皮囊上——七八岁模样,道袍破烂,嘴里塞着布条,双手被钉在祭坛木桩上。

    他张嘴,无声喊了两个字:**“救我。”**

    算珠炸了。

    金光四溅,那盏灯轰然碎裂,灰烬飘落如雪。夜无痕右脸猛地抽搐,皮肤皲裂,血丝爬满脸颊,紧接着,整块皮开始萎缩、退化,露出底下一张稚嫩的脸——圆眼、短鼻、嘴唇微微嘟着,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低头,手指摸过脸颊,触到那层幼嫩肌肤时,整个人僵住。

    “……不可能。”他声音变了,不再是低沉沙哑,而是带着童音的颤抖,“我早就……烧了那副皮囊……”

    我咳出一口血,咧嘴一笑:“你忘了一件事。当铺收东西,不论新旧,只看‘原主遗物’四个字。你拿人皮做灯,就得准备好——人家的魂,认得回家的路。”

    他怒吼,红绳狂舞,其余九十九盏灯齐齐转向我,眼珠充血,咒力暴涨。锁链收紧,肋骨发出脆响,左掌连着的归墟剑竟开始震动,剑身嗡鸣,似要挣脱地脉束缚。

    就在这时,账房门“砰”地撞开。

    青衫一闪,司徒明冲了出来。

    他手里攥着那把老旧算盘,半片琉璃镜后星河翻涌,右臂衣袖无风自鼓,隐约有光粒逸散。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跃上柜台,算盘往空中一抛,双手十指如飞,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急响。

    “逆命拨算——给我转!”

    算盘炸了。

    木框碎裂,算珠四射,每一颗都裹着星河碎片,如箭雨射向灯笼阵。其中一枚正中夜无痕眉心,嵌进去半截,蓝光闪烁,像颗不会熄灭的冷星。

    夜无痕踉跄后退,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双手抱头,琉璃瞳疯狂旋转,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叫。他右脸仍是孩童模样,左脸却扭曲狰狞,两种表情在他脸上撕扯,像两个人在争一副躯壳。

    司徒明落在地上,单膝跪地,咳出一口血。那血不是红的,是银色的,带着细碎星光,在地上画出一道弧线,指向我脚下。

    他抬头,看着夜无痕,声音冷得不像活人:“这一局,你师父赢了。”

    夜无痕忽然不叫了。

    他缓缓抬头,左脸咧开一丝笑,右脸却流下两行泪。

    “师父?”他喃喃,“可……我是谁的孩子?”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黑雾,卷着残灯碎片,嗖地钻进地缝。最后一缕雾气消散前,铜铃轻响,留下一句:

    “算珠?好啊……我们来算算谁才是真正的‘无咎’。”

    风停了。

    灯笼全灭,只剩焦皮残骸簌簌落下。我瘫坐在门槛上,左手还焊在剑柄上,右手攥着那本破账本,封面血字已干,裂成蛛网。

    司徒明拄着半截算盘杆走过来,右眼琉璃镜暗了大半,星河纹路只剩一线微光。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一枚残留的算珠,放在我掌心。

    “下次,别含太深。”他咳嗽两声,“呛着了,没人给你拍背。”

    我点头,想笑,结果牵动伤口,疼得龇牙。

    他转身要走,忽然顿住:“你听见刚才那句话了吗?他说‘谁才是真正的无咎’。”

    “听见了。”

    “那你呢?你是陈无咎吗?”

    我没答。

    抬头看天,血月正悬中空,像被谁用刀割了一道口子。月光下,远处荒坡上的舍利塔轮廓模糊,塔基裂纹隐隐发亮,与我肩头胎记走向一致。

    风又起。

    一片焦黑的布角从空中飘落,打着旋儿,轻轻搭在我肩上。

    那是苏红袖留下的霓裳残片。

    它刚落稳,边缘突然卷曲,像被无形的手捏住,缓缓抬起,指向舍利塔方向。

    我的左耳铜钱,再度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