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石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邓布利多那能穿透一切的视线被彻底隔绝。

    斯内普没有说话。

    地窖里，连炉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他领着德拉科穿过空无一人的公共休息室，回到那间熟悉的、散发着湖底微腥气息的寝室。

    “圣诞假期之前。”斯内普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滑油腻，每个字都像粗粝的岩石在摩擦，“禁止你再进行任何有关诅咒的研究。”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锁着德拉科左手手背的皮肤。

    那里光洁如初，仿佛那枚邪眼图腾从未出现过。

    “把你净化蛇怪，以及吞噬那股力量时的所有感受，每一个细节，写成报告。”

    德拉科点了下头，没有反驳。

    他很清楚，他和斯内普之间的关系，因为那条蛇怪、那枚邪眼，已经发生了质变。

    他不再仅仅是需要庇护的教子。

    他成了一个行走的、驯服了活体诅咒的、充满了未知价值的研究样本。

    一个怪物。

    ***

    第二学年转瞬即至。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吐着蒸汽抵达终点，城堡在鼎沸人声中重新活了过来。

    德拉科推开寝室的门，高尔和克拉布正像两头兴奋的巨怪，围着一摞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书籍。

    “看！德拉科！快看！”

    高尔献宝似的举起一本，封面上一个金发男人正冲他挤眉弄眼，牙齿白得晃眼。

    《与女鬼决裂》、《与食尸鬼同游》、《与母夜叉一起度假》。

    每一本书的封面都印着同一个男人灿烂到愚蠢的笑容，书页边缘是龙飞凤舞的金色签名：吉德罗·洛哈特。

    “我爸爸花大价钱才弄到一整套签名版！”克拉布的声音里满是炫耀，“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就是洛哈特教授亲自来教！”

    整个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几乎都在谈论这个名字。

    潘西·帕金森和几个斯莱特林女生捧着一本《吉德罗·洛哈特教你清除家庭害虫》，正为洛哈特那头迷人的金色卷发而窃窃私语。

    德拉科的眉头拧成一个不悦的结。

    他看着那些浮夸的书名，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皮肤之下，那股被他强行吞噬、驯服的冰冷力量正在沉睡。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真正的黑暗是什么模样。

    是蛇怪那足以冻结灵魂的黄金瞳。

    是罗刹诅咒那纯粹到极致的、想要吞噬一切的贪婪恶意。

    绝不是这种印在书上，挂在笑脸旁，可以拿来炫耀的所谓“冒险”。

    一种源于真实经历的、居高临下的厌恶感，让他对这种肤浅的狂热感到一阵生理上的反胃。

    ***

    开学晚宴，礼堂穹顶的魔法星空依旧璀璨。

    邓布利多站在讲台前，宣布了一些常规事项后，声音忽然带上一种戏剧性的高昂。

    “我非常荣幸地向大家介绍，我们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吉德罗·洛哈特！”

    格兰芬多长桌那边爆发出愚蠢的喝彩。

    一个穿着耀眼勿忘草蓝色长袍的男人，从教授席上站起，春风满面地向所有人挥手致意。

    他每挥一次手，礼堂里就爆发出一阵女生们的尖叫。

    洛哈特走到讲台中央，用一种极其自负的语气，开始了他那冗长而空洞的演讲。

    他吹嘘着自己如何击败女妖，如何智取巨怪，每一次“冒险”的结尾，都精准地指向他书架上的一本畅销书。

    大部分学生都听得神魂颠倒，连赫奇帕奇桌上的厄尼·麦克米兰都激动得满脸通红。

    德拉科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余光瞥见，教授席上，斯内普的脸色比地窖石壁还要阴沉。

    魔药学教授看洛哈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同事。

    更像是在审视一坨让他恶心、恨不得立刻丢进坩埚里熬成最猛烈毒药的鼻涕虫。

    【你的感觉是对的，德拉科。】

    艾德里安清冷如玉石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很不对劲。】

    德拉科不动声色，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那个正在享受欢呼的男人身上。

    艾德里安通过他的双眼，悄然运转了“望气术”。

    一瞬间，德拉科眼前的世界被彻底重构。

    在艾德里安的视野里，洛哈特全身都被一层闪亮耀眼的、金色的光环包裹着。

    那光环看起来强大无比，充满了英雄般的光辉与魅力。

    但……是虚假的。

    光环的质地虚浮不定，像一层没有根基的劣质镀金，边缘已经开始剥落。

    而在那层虚假光环的内部，洛哈特本人的气场，却是一片空洞的、死气沉沉的灰色。

    那是一种魔力低微、精神枯竭的颜色。

    一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不止如此。】

    艾德里安的意念变得更加专注，视野被进一步拉近，深入到那片灰败的气场核心。

    德拉科“看”到了。

    在洛哈特那片灰色的气场中，缠绕着无数细密的、不属于他本人的、破碎的记忆丝线。

    那些丝线五颜六色，代表着不同巫师惊心动魄的荣耀经历。

    而所有丝线的断口处，都残留着同一种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魔法痕迹。

    【强效遗忘咒。】

    艾德里安的意念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了然。

    【他所有的功绩，都是通过窃取别人的记忆，再用遗忘咒抹去对方的存在，伪造出来的。】

    【这个人，是个魔力低微的骗子，一个小偷。】

    德拉科听着艾德里安的结论，再看着台上那个被无数崇拜目光包围、风光无限的“英雄”，唇角挑起一个纯粹属于马尔福的、轻蔑的弧度。

    这就是霍格沃茨的新教授？

    这就是让全校为之疯狂的偶像？

    他感受着自己左手烙印里那股真实、冰冷、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一种看穿一切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警惕。

    【等等……】

    【德拉科，在他那虚假的气场里……】

    艾德里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一个难以置信的发现。

    【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黑暗能量……】

    【那股能量的源头……】

    【和你之前净化的那枚诅咒钱币，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