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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深夜谈话
    深夜,总参谋长帐篷里的节能灯还亮着白光。

    行军床上的被褥叠得整齐,一张简易办公桌和铁皮文件柜就是全部陈设。

    尤世功背着双手在帐篷里踱步,厚绒衣的袖子挽到小臂。

    刘郎中的医术确实高明,加上那些奇效的药片,

    他后背那道要命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到底年岁不饶人,

    身子骨比不得昂格尔那群棒小伙子,夜里还得穿着厚实些。

    灯光下,他面色红润,下巴剃得溜光,一头密密匝匝的短发乌黑发亮,竟找不出几根白的。

    不单是他,芒嘎那老家伙,以前总嚷嚷自己半截入土,

    如今也顶着一头新长出的黑发,皱纹都似浅了几分。

    大伙儿私下都说,这是沾了大当家的“仙气”。

    想到大当家,尤世功脚步一顿。

    白天被任命为总参谋长,位列全军第二,他当时应得干脆,此刻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来辉腾军这月余,他除了养伤,就是在大当家外出时帮着看看家,寸功未立,凭什么居此高位?

    虽说陈破虏、马黑虎那些小子看起来都服气,可他自己心里不踏实。

    这把交椅,得靠实打实的功劳来坐稳才行。

    思绪飘忽间,就想起了南边的二弟世威、三弟世禄。

    关山阻隔,音信不通,不知他们在大明那边处境如何?

    是否受了自家牵连?

    他轻叹一声,走到桌前坐下,抽出一张信纸,下意识拿起了那支大当家给的钢笔。

    笔尖悬在纸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钢笔放下,重新取过毛笔,在砚台里缓缓舔饱了墨。

    笔尖落下,字迹端正刚劲:

    “世威、世禄二位贤弟如晤:兄自塞外,偶得余生,幸遇明主,暂且安身。

    然每念及雁门风雪,榆林烽火,未尝不中夜起坐,悬心于二位贤弟之安危。

    关河冷落,音书难通,不知二弟近来可好?三弟……”

    刚写至此处,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压低嗓音的对话,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警卫低声禀报:“参谋长,大当家来了。”

    尤世功一怔,立即搁笔起身。

    帐帘已被掀开,钟擎带着一身夜寒走了进来。

    “那两个小家伙,折腾了半天才肯睡下。”

    钟擎揉了揉眉心,指了指亮着的灯,

    “瞧见你这儿还亮着光,就过来看看。”

    尤世功引钟擎到办公桌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暖壶倒了杯热水。

    “大当家辛苦。”他将水杯递过去。

    钟擎接过,没喝,目光落在摊开的信纸上,

    嘴角一弯:“尤大哥,这是想家了?”

    尤世功在他身旁坐下,叹了口气,坦诚道:

    “不瞒大当家,确实挂念。

    自辽东……那件事后,便与家中断了音讯。

    虽然后来零零星星听侦察兵带回消息,

    说三弟世禄被朝廷摁在榆林,和二弟世威还给我办了场风光的丧事……

    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怕他们受我牵连,日子艰难。”

    “想回去看看,那就去呗。”

    钟擎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去邻居家串门,

    “这有什么难的?天下之大,还没有咱辉腾军去不了的地方。”

    尤世功闻言一惊,差点打翻手边的杯子,声音都绷紧了:

    “大当家!您……您莫非是想对榆林用兵?”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铁骑叩关、烽火连天的景象。

    “尤大哥,别紧张。”

    钟擎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是去打仗,是去谈合作。”

    他身体微微前倾,耐心的解释道,

    “我琢磨着,朝廷把那哥俩一起放在榆林,看似重用,实则是步险棋。

    一山难容二虎,时间长了,别说朝中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

    就是魏忠贤那关,他们也未必过得去。

    这道理,你比我清楚。”

    尤世功的心一沉,这正是他深埋心底最大的忧虑。

    兄弟同守一边镇,功高震主,自古就是取祸之道。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当家明鉴,末将……确实日夜忧心此事。”

    “所以,我们得帮他们一把。”

    钟擎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次去,就是跟你二弟尤世威谈笔买卖。

    粮食、军械、甚至是一些‘特别’的支持,只要他需要,我们可以提供。

    目标只有一个,帮他把他这支边军,

    养成一个朝廷既离不开、又不敢轻易动弹的西北大军阀!

    让他能牢牢钉死在榆林,守住西北大门。”

    他看向尤世功,目光深邃:

    “这对我们将来西进,至关重要。

    一条稳固的、对我们抱有善意的侧翼,比十个能打能冲的营头都值钱。”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节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尤世功看着钟擎,心中波澜起伏。

    他原本只盼着能暗中关照兄弟一二,却没想到,这位大当家的谋划,竟如此深远。

    尤世功听着钟擎对西北的谋划,脑海中却闪过《明鉴》中那些触目惊心的记载。

    崇祯年间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陕西,以及那些最终将大明搅得天翻地覆的流寇身影。

    他尤其记得李自成、刘宗敏这几个让他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的名字,

    一股恨意不由涌上心头,咬牙道:

    “大当家深谋远虑!莫非……莫非是想提前防范那些流贼?”

    “流贼?”钟擎嗤笑一声,话里满是不屑,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一群活不下去的饥民聚在一起,给我辉腾军提鞋都不配。

    真要灭他们,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他告诉尤世功,

    “我们的目标,是叶尔羌,是准噶尔,是更西边那片广阔的天地。

    终有一日,我们要打通这条横贯欧亚的大道。至于那些流贼……”

    他看向尤世功,“尤大哥,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尤世功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趁其羽翼未丰,尽早铲除!绝不能让这些祸害成气候!”

    钟擎却缓缓摇头:

    “尤大哥,你忘了关键的一点。

    就算你现在杀了那个还叫李鸿基的小驿卒,这腐烂的世道还会催生出无数个‘张鸿基’、‘王鸿基’。

    大明已经从头烂到脚了,不是杀几个流寇头子就能救回来的。”

    尤世功一时语塞,面露茫然:“那……依大当家之见,该如何是好?”

    钟擎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轻轻吐出两个字:“留着。”

    “留着?”尤世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岂不是养虎为患?或是……养寇自重?”

    钟擎不答反问:“尤大哥,你说说,这大明江山最大的祸根是什么?”

    尤世功毫不犹豫,切齿道:

    “昏君在位,贪官横行,阉党乱政,藩王蛀国,

    还有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无耻文官!”

    “说得好!”

    钟擎击掌,“那你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该杀!千刀万剐亦不解恨!”

    尤世功答得斩钉截铁。

    “可谁来杀?杀得完吗?”

    钟擎再问。

    尤世功再次沉默,眉头紧锁。

    这确实是个无解的难题。

    钟擎这才揭开谜底:

    “这些脏活、累活,我们不去干。

    让李自成他们去干!

    这是他们最擅长,也是被逼到绝路后唯一会干的事。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屁股后面放一只恶狼,不停地驱赶他们。

    这只狼,就是郭忠的‘玄甲鬼骑’!

    将来,玄甲鬼骑就是我们手中一把锋利的尖刀,

    既用来向西开拓,也用来向东驱赶这些流寇,让他们去替我们撕碎那些早已腐朽不堪的烂肉!”

    尤世功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面,

    对着钟擎竖起大拇指,由衷叹服:

    “高!大当家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高啊!”

    钟擎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抽搐,心里一阵无语:

    “你妹啊!老尤,我好像没给你看过那部《地道战》吧?

    你不是那个汤司令,哥也不是那个猪头小队长!”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