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用厚重油布包裹的“铁疙瘩”，在数百名民夫的号子声中，被缓缓地推向了阵前。
岳云这才看清，每一个“铁疙瘩”下面，都装着坚固的四轮炮架，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炮车都要沉重。
当这二十个庞然大物，在距离榆关城墙约三百步的距离上一字排开时，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掀开！”
随着李宝一声令下，油布被猛地扯下。
“嘶”
在场的所有宋军士兵，包括岳云在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他们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火炮。
那是二十门通体漆黑、闪烁着钢铁幽光的巨兽！
它们的炮身，比宋军中最大号的“旋风炮”还要粗壮两圈，炮口黑洞洞的，十分吓人。
炮身上还刻着繁复的、用于校准的纹路。
“这就是……雷神？”
岳云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东西需要如此高级别的保密。
原来是个大杀器！
宋军士兵们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爆发出了巨大的议论声。
“天呐，这是什么炮？比咱们的神威炮还威风！”
“有这宝贝，还怕个鸟的城墙！”
“元帅威武！”
“元帅，雷神一队，二十门重炮，准备就绪！”李宝向岳飞复命。
岳飞骑在马上，缓缓举起了令旗，指向了榆关的正面。
“目标，城门！”
“给我……轰开它！”
“得令！”
炮兵们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是李宝秘密训练的炮队，动作熟练标准，用长长的刷子清理炮膛，按照固定的比例装填火药，然后用撬棍，将那重达百斤的、实心的铁弹丸，一点点地塞进了炮口。
岳云紧张地看着操作。
“点火！”
随着李宝的令旗挥下。
“轰！轰隆！轰隆隆！”
二十门重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那不是炮声。
那是真正的雷鸣！
是来自九天之上的天神咆哮！
岳云只觉得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震，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一股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甚至能看到，那些黑色的铁弹丸，拖着尖啸，像流星一样，狠狠地砸向了榆关高大的城门。
在岳云的注视中，榆关那座矗立百年的箭楼，被一枚铁弹正面击中。
坚硬的青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炸裂！
碎石和木屑四处飞溅，箭楼上的金兵，连同他们的弓箭，瞬间就被撕成了血雾。
宋军的士兵们，也全都被这毁天灭地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之前也见过火器营的火炮，但那些东西，和眼前这二十个“雷神”比起来，简直就是孩子的玩具。
“威武！”
“威武！”
“大宋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数万宋军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宋军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城墙上的金兵和契丹兵，则是另一种场面，陷入了彻底的恐慌。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武器？
这根本不是人间的力量。
“是……是天神的惩罚！”
“山……山神发怒了！”
一些契丹兵吓得瑟瑟发抖，丢下武器，跪倒在地，向着长城外的群山磕头祈祷。
城墙上的指挥系统，在炮击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崩溃了。
“父亲……”岳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战争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那引以为傲的双锤，在“雷神”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岳飞表面镇定，实则内心也大为震动。
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只知枢密院从工部军器局拨了一些装备过来，名为火雷炮。
当时负责押运的枢密院官员还煞有其事的说这玩意是大杀器。
那时岳飞还不相信，暗道这铁疙瘩能有多大作用，恐怕还不如投石机，于是随手交给后军统制官李宝。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
光是这开炮后的动静，是真响亮啊！
看着那座正在颤抖的雄关，岳飞心头震动。
“轰隆！”
又是一轮炮轰。
为了集中火力，宋军炮兵专门狂轰城门。
那扇包着铁皮、坚不可摧的城门，发出了声声巨响。
榆关，这座号称“天下第一关”的雄城，在火雷炮持续不断的轰击下，仅仅支撑了不到两个时辰，巨大的城门被生生轰出了一个大洞！
门后的千斤闸也被震塌，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往城内的死亡通道。
岳飞眼睛一亮。
“张宪。”
“末将在！”
“火炮停歇的瞬间，带人冲进去。”
“王贵。”
“末将在！”
“命令士兵，举起盾牌，掩护火铳手抵近射击，压制城头的残余弓箭手！”
“是！”
又经过了三轮炮击，榆关的城门，连同门后的千斤闸，已经被轰成了一堆烂木头和碎石。
“冲啊！”
张宪早已按捺不住，第一个拔出战刀，率领着早已集结完毕的步兵，如同潮水一般，呐喊着冲向了那个缺口。
宋军士兵举着盾牌，冒着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奋不顾身地涌入城门。
火铳手紧随其后，利用盾牌的掩护，向着城墙上和城门甬道内仍在负隅顽抗的金兵和契丹兵，进行点射。
城门甬道内，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残余的守军试图依靠狭窄的地形进行最后的抵抗，但在宋军火铳的近距离攒射和随后涌入的长枪步兵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鲜血很快染红了甬道的地面。
当张宪率领的先锋营彻底控制了城门，并将宋军的“岳”字帅旗插上城头。
城楼之上。
“将军！宋军……宋军已经冲进来了！我们快从北门撤吧！”一名亲兵浑身是血地跑上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守将耶律余睹不仅没有第一时间仓惶而逃，反而冷静的站在原地。
“跑个屁！”
耶律余睹道：“传我将令，放下武器，不得抵抗，投降宋军！”
亲兵愣住了：“将军，我们……”
“这是命令！”
耶律余睹转过身，看着他：“你想让城里这一万契丹兄弟，都为金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亲兵沉默了。
给金人买卖？
做梦呢！
榆关守将耶律余睹本是辽朝的宗室，天祚帝的妹夫，大辽国的顶梁柱。
当年因奸臣萧奉先的几句谗言，他的妹夫被杀，妻子被赐死。
耶律余睹十分愤怒，知道在那个昏庸的皇帝面前，任何辩白都是徒劳。
为了活命，他引兵投奔了金朝。
翌年，耶律余睹亲手引着金军的铁骑，踏破了辽国的山河，覆灭了那个曾经给予他无上荣耀的王朝。
原以为，凭借这份灭国功劳，能在金国得到重用。
然而，金人让他领兵攻打宋朝的西京大同，耶律余睹势如破竹，大破宋军援兵。
可那之后呢？
一个“大监军”的虚衔，将他死死地按在了榆关，一按就是数年。
耶律余睹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升迁，女真人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和防备。
耶律余睹郁郁不得志，无数次在深夜里暗自谋划，想要策动那些同样不受重用的原辽降将，起兵反金，恢复故国。
可他不敢。
他的家人，最后的血脉，全都在中京，在金人的眼皮底下。
耶律余睹投鼠忌器。
直到今天。
当宋军那二十门“雷神”重炮发出咆哮时，耶律余睹站在城墙上，感受着脚下城砖的剧烈颤抖。
他知道，自己等的机会，来了。
眼前的这支宋军，已经不是他当年在汾河北岸轻松击败的那支军队了。
这支军队，拥有金军无法理解的武器，拥有钢铁般的纪律，更拥有一个神鬼莫测的统帅。
抵抗，毫无意义！
还不如主动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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