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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这比山匪险多了
    城门洞里的风突然变得刺骨。

    石午阳松开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另一名斥候瘫在草料堆上续道:“鞑子在湘潭分兵……尼堪、刘之源率万余兵马来攻宝庆......带……带着红衣炮......”

    他剧烈咳嗽起来,

    “佟图赖、尹拜打衡州......济尔哈朗领主力亲征永州......”

    “多少?!”

    王栓子失声叫道。

    “光攻宝庆这边的......就有一万......”

    斥候说完最后一个字,直接昏死过去。

    石午阳站在原地,耳畔嗡嗡作响。

    他想起何腾蛟在武冈城的救命之恩,桂林城头的守城……。

    何腾蛟虽然因偏私之心破坏了大好局势,但他始终以匡扶大明为己任,宁死不屈,保持了民族气节,还是值得肯定的。

    如今那位高高在上的督师,却成了荒坡下的一滩烂肉......

    身后的吕和安听闻何腾蛟的死讯,不禁低头抹泪哀悼……

    何腾蛟在这湖南的文官里头口碑向来不错。

    “司令?“

    王栓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石午阳猛地回神:“击鼓!召集各营主将!”

    他转身往府衙跑,却与正在低头抹泪的吕和安撞了个正着。

    “行了,吕大人,别哭了,快去清点粮仓!”

    石午阳一把抓住他,

    “把城里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登记造册!”

    “司令要......”

    “先去办!”

    石午阳吼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吓人。

    他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是泪。

    府衙前的旗杆上,护国军的红旗被北风扯得笔直。

    石午阳望着那面千疮百战的旗帜,突然想起崔勇密信里那句“湖南全境恐难保全”。

    ……

    早春的湘中丘陵依然寒气袭人。

    府衙大堂内,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

    石午阳坐在上首,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目光扫过两侧的将领——

    孙德胜虽然早就弃用了拐杖,但腿脚似乎有点长短不一,唯有那双眼睛在暗处闪着凶光,

    曹旺毕竟年轻,伤已完全痊愈,身体跟以前一样壮实,伤愈后石午阳就让他接掌101营一旅,不让他做亲兵队长了。

    这会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似无聊的在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刘魁则死死盯着摊开的地图,喉结不时滚动。

    吕和安悄悄进来,将粮册放在石午阳身边的案几上。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来!都说说吧。”

    石午阳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守,还是走?”

    堂内静了一瞬。

    “守!”

    刘魁猛地拍案,震得桌上的地图都是一跳,

    “清军不过万余人,咱们依托坚城,未必会输!”

    他眼中血丝密布,

    “咱护国军从长沙府一路退到这儿,退够了!”

    王老六阴恻恻地笑了:“孙将军说得轻巧。守?守到几时?”

    他掰着断指算道,

    “湘北现在没有大明的一兵一卒!岳州丢了、常德丢了、湘潭也丢了,咱们宝庆现在是突出在湘中一线……直面八旗铁骑”

    王老六当年跟着刘宗敏去过山海关,八旗军的骑兵他记忆犹新。

    “那依老六的意思?”

    刘魁眯起眼。、

    “撤!”

    王老六斩钉截铁,

    “往永州方向突围,与忠贞营合兵!”

    王老六说的也不无道理,宝庆府现在确实就是一个突出部。

    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嚷嚷着要死战到底,有人则低声嘀咕着留得青山在。

    王栓子急得直跺脚,却被石午阳一个眼神按住了。

    待堂下众人吵得差不多了,石午阳突然“啪”地将粮册摔在案上。

    厚厚的册子溅起灰尘,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圈——

    那都是宝庆府周边已经征过粮的村子,

    湖南境内这几年战祸不断,勋镇林立,加上南方湿热,各地瘟疫层出,何腾蛟在的时候,都已经提前征了两年的粮饷,而大部分像马进忠、牛万财等部,甚至连忠贞营等都是劫掠成性,湖南百姓困苦不堪。

    “宝庆周边能刮的粮食,都在这儿了。”

    石午阳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有银子也买不到粮。一万多张嘴,每天都将近要吃掉两百石粮。”

    他指尖点着册子,

    “守城?咱们最多撑半个月。”

    众将领们面面相觑,猜测石午阳说这些会不会是要弃城。

    刘魁脸色发白,孙德胜的独眼也黯淡下来。

    炭盆里的火苗忽地一窜,映得众人脸上阴影幢幢。

    石午阳缓缓起身,铁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扇。寒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来,吹散了案上的灰尘。

    “但是——”

    他忽然转身,声调陡然提高,

    “这宝庆府必须要守!”

    众将领愕然抬头。\"

    “湖南全境的勋镇,跑得比兔子还快。”

    石午阳冷笑,

    “鞑子以为咱们也会闻风而逃。”

    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

    “可老子偏要让他们知道,大明还有敢战的兵!”

    刘魁的眼睛渐渐亮起来。

    “兵力上咱们占优,地形上——”

    石午阳指向窗外起伏的丘陵,

    “湖南不是北地,他们最为依仗的骑兵展不开。”

    他嘴角扯出一丝狞笑,

    “红衣炮?也得有火药才能打得响!“

    曹旺突然哈哈大笑,一口黄牙在火光中闪烁:“司令早有计划,还吓唬咱们作甚!”

    “不是吓唬。”

    石午阳收敛笑意,

    “是要诸位知道,此战没有退路。”

    他环视众人,

    “要么赢,要么死。”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北风撞击窗棂的响动。

    刘魁突然起身,抱拳道:“末将愿与将军共生死。”

    “共生死!”

    众将齐声吼道,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府衙内的炭火渐渐暗了下来,

    石午阳压了压手,走到案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宝庆城向北,官道蜿蜒如蛇,穿过丘陵、溪流,最后消失在湘潭方向的群山之中。

    “鞑子从北地来,粮草弹药都得靠这条线。”

    石午阳的指甲在官道上重重一刮,刮出一道浅痕,

    “咱们以逸待劳,守城能不能成,就看能不能断了他们的补给。”

    堂内众将屏息听着,火光映着一张张紧绷的脸。

    “我要派两千人出城。”

    石午阳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出城后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人,时分时散。全撒在粮线一带游击,不要跟鞑子主力硬碰,专挑粮队下手——抢得到就烧,抢不到就扰。”

    他顿了顿,

    “但这差事不好干。天寒地冻,得在野地里趴着,吃不上热饭,睡不上暖床。”

    王栓子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嘟囔道:\"这不就是当山匪嘛......\"

    “山匪?……这可比山匪要险多了。”

    石午阳冷笑,

    “鞑子的斥候不是吃素的,逮着了可没活路。”

    他环视众人,

    “谁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