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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找大哥借刀
    第二天一早,议事棚里死气沉沉。

    每人面前一碗凝了皮的冷红薯糊糊,没人动筷。

    棚子中间站着个跟马老歪一起回来的小兵,胳膊吊着,脸上还有没洗净的血痂子,嘴唇哆嗦着讲那要命的几天:

    “……马爷说不能再耗了,再耗怕要掉进清狗的套儿里!是孙德胜……还有那个赵山河!俩人一唱一和,拍胸脯说粮队一定来,硬拖着不让走!又耗了两天!马爷一拍桌子,说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回!刚拔营……”

    小兵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恨意,

    “那俩畜生就发了疯!领着他们的人,直接抄刀子捅自己人啊!要不是马爷机警,提前留了后手,兄弟们一个都回不来!那襄阳城的绿皮狗,早就堵在退路上了!”

    “操他姥姥的孙德胜!”

    刘魁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他脸涨得像猪肝,拳头捏得嘎巴响,

    “老子瞎了眼!跟他拜过把子的酒都他妈喂狗了!”

    旁边王德发和赵竹生几个也跟着骂,棚顶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石午阳没动也没出声。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珠子盯着那碗冷糊糊,像是要把碗底看穿。

    等骂声稍歇,他才抬起手,不是拍,是用指关节在厚实的松木桌面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棚里瞬间死寂。

    “骂完了?”

    石午阳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骂完了狗日的东西,想想活人咋办?”

    他眼风扫过一张张愤怒又茫然的脸。

    “孙德胜,赵山河,”

    他转向那名小兵,念这两个名字时,像在嚼碎石子,

    “现在在襄阳?”

    那小兵咽了口唾沫,眼神有点飘:

    “回司令……不一定!在三道河那边,我们撞上了荆州过来的正蓝旗追兵!那俩王八蛋也跟着追兵屁股后头咬!赵山河那龟孙……”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点,

    “以前喝酒吹牛,提过一嘴,说认识正蓝旗的一个什么章京……当时咱都当他满嘴跑马放屁呢……”

    “正蓝旗……章京……”

    石午阳把这几个字在嘴里无声地过了一遍。

    难怪!

    难怪那条“山东粮道”的钩子甩得那么准!

    赵山河这王八蛋,早就搭上清狗的线了!

    这叛变得有预谋!

    “砰!”

    王德发再也忍不住,手里的粗陶碗狠狠砸在地上,冷糊糊和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个破风箱。

    石午阳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棚子中央,目光沉沉地压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兵,又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远处药棚子的方向。

    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刀锋,一个字一个字钉进死寂的空气里:

    “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不算完。”

    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掀开厚重的草帘走了出去。

    初升的日头晃得人眼花,

    远处的药棚子里隐约传来马老歪压抑的、被麻沸散药力弄得含混不清的呻吟。

    石午阳站在阳光底下,影子拖得老长,一动不动。

    药棚院子里,孔四贞正低头搅动着锅里新熬的粟米粥,滚烫的热气熏着她的脸。

    刘魁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门口挡路的碎碗片,红着眼睛吼道:

    “司令!给我一队精骑!老子去把襄阳城外的清狗斥候窝给端了!就扒开那些绿皮狗的嘴,看看那两个杂碎到底钻哪个耗子洞去了!”

    “让大家先回,明日再议!”

    石午阳看着远方,没有回头。

    ……

    野人谷的议事棚连着几天烟气熏人,跟着火了似的。

    自从石午阳开始叼旱烟袋,这很快在谷里形成了一种时髦,

    不仅刘魁、王德发、柳元晦他们这些人叼烟锅,连赵竹生和刘志行这俩秀才都开始有样学样。

    襄阳、荆州撒出去的探马像犁地的耙齿,把两府地皮都快翻过来了。

    消息终于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挂回来:孙德胜和赵山河那两条毒蛇,果真蜷在荆州府的高墙里头!

    更恶心的是,赵山河吹嘘攀上的“章京”,竟是刚从汉中调防荆州没多久的梅勒章京阿尔津!

    这阿尔津是努尔哈赤贴身保镖齐玛塔的长子,因积战功擢升为三等梅勒章京,相当于是副将。

    “妈的!”

    王老六一脚踹在棚柱上,震得顶棚灰簌簌往下掉,

    “赵山河那孙子,当年在北京城的时候,老子就该把他踹江里喂王八!他跟那什么驴津……狗津的,不过是在辽东扛大包时喝过一回酒,就敢腆着脸攀交情!”

    王德发蹲在角落里,吧嗒着早灭了火的空烟锅,声音闷得像从地底钻出来:

    “营里查出来,说是什么津在汉中那会儿,赵山河这王八蛋就偷偷摸摸往阿尔津营门口递过‘拜帖’,只不过那时候清狗瞧不上咱川东这块烂泥塘……”

    石午阳靠着墙,眼窝熬得发青,指腹一遍遍刮擦着腰刀柄上的缠绳,刮得麻丝都起了毛。

    棚里死寂。

    孙德胜和赵山河,这俩货肚子里装了多少野人谷的山道、暗哨、粮库、兵营布局?

    他俩活着喘气儿,就是钉在谷里数万弟兄心口上的毒蒺藜!

    “得去荆州。”

    石午阳声音不高,却像敲碎了冰面,

    “把这俩玩意儿,摁死在荆州城里!”

    曹旺“噌”地跳起来,眼珠子通红:“我去!老子亲手剐了他们!”

    石午阳摇头,眼神扫过棚里一张张熟悉的脸——

    刘魁、王德发……哪个不是跟着孙德胜喝过血酒、和赵山河钻过山沟的老兄弟?

    这张脸进荆州,跟明火执仗、敲锣打鼓有啥区别?

    “脸太熟,味儿太大。荆州城里清狗的鼻子比狗还灵。”

    一直闷声不响的陈大勇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石头:“司令,我去。荆州那边的清狗,认得我这张脸的……不多。”

    石午阳目光在他那张棱角分明、带着几分生人勿近冷硬的脸上停了片刻,点点头。

    这张脸,确实够“生”。

    “好,算你一个。”

    但他随即皱眉,

    “不够。这事儿,得几把快刀,干脆利落,连血沫子都不能溅起来惊了蛇。”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了几个人影,最终停在结拜大哥郝摇旗的身上。

    “老王!”

    他转向王德发,

    “给我备三匹快脚力!我去趟房县,找我大哥‘借’几把‘快刀’!”

    郝摇旗那家伙路子野,手里攥着有专门干湿活的黑道好手,脸生,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