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巨星“冥河之泪”，高空。
尘埃环带中，诺曼底号，舰桥。
“保持航向，哈尔西。”江锋声音低沉.
“把所有能量优先供应给护盾和传感器，我们需要看清每一块石头。”
“遵命。能量分配完毕，传感器增益最大化。”哈尔西点头应道。
飞船外部，几组高灵敏的光学传感器无声地调整着角度，刺破重重尘埃的帷幕，照亮了前方的航道，让哈尔西能够更精确地判断方向。
诺曼底号，就像是一支倔强的钻头，在狂暴的尘埃洪流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通道。
护盾的光芒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读数艰难地抵抗着下跌的趋势，最终在逼近60%的红色警戒线前，奇迹般地稳住了。
船体猛地一轻，剧烈的颠簸感骤然减弱了大半。
“我们穿过了2号环带最密集的区域！”哈尔西声音轻快道：“当前护盾强度稳定在62.7%。主要威胁源已经变成高能辐射和零星小微粒。”
舰桥内，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连一秒都未能延续。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主屏幕的威胁评估窗口瞬间弹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轮廓在翻滚的尘埃幕布后急速放大，横亘在诺曼底号前方仅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在宇宙航行的尺度上，这几乎就是脸贴着脸的距离。
“前方117公里发现威胁。”
“直径174米，不规则铁镍陨石，相对速度每秒21公里，碰撞轨迹锁定。”
哈尔西迅速说道：“规避机动时间窗口——无。”
“磁流体主炮充能完毕，目标结构弱点发现，已经锁定。”
“开火！”江锋下达了指令。
诺曼底号舰艏下方，两束凝聚到极致的蓝白光芒，骤然撕裂了浑浊的空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真空里能量的无声尖啸。
两道光线精确无比地贯入那块庞然大物的核心薄弱点，那是其内部应力最集中的位置。
巨大的动能瞬间释放。
那块凝聚了不知多少千万年岁月的铁镍星骸，如同一个火药桶，从内部被点燃。
其表面的高密度物质波浪般起伏，随后猛地向内塌陷，继而轰然解体！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残余动能，化作一片高速泼洒的金属暴雨，铺天盖地砸向诺曼底号刚刚稳定下来的护盾。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透过船体结构沉闷地传来，像是密集的鼓点。
护盾的光芒疯狂闪烁，强度读数再次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跳水。
蓝光在碎片雨中顽强地撑开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每一次撞击都激起一圈圈剧烈扩散的能量涟漪，将那些致命的金属碎块熔融、汽化、或狠狠弹开。
“护盾强度56%……52%……49%……”
“碎片群峰值冲击已经结束，护盾强度稳定。”
哈尔西的声音紧紧绷着，舰桥的主屏幕画面剧烈晃动，最终在护盾的顽强抵抗和飞船自身姿态引擎的微调下，重新稳定下来。
前方，翻滚的尘埃好似被一阵清风吹开，视野豁然开朗。
舰桥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在主屏幕上。
两座山。
两座冰冷、巨大、沉默的铁镍巨山。
它们并非自然天体的圆润模样，反而满是被暴力撕裂后的狰狞棱角。
乍一看，就像是两颗霸王龙的牙齿，死死地相互咬合在一起，然后嵌在了化石中。
每一座铁镍巨山都长达三百多米，最粗处直径超过百米。
通体放射出大自然锻造出的、毫无生气的灰黑色。
而在这两座巨山犬牙交错的缝隙深处，被它们死死钳住的，正是此行的目标。
那艘失去动力、早已沉寂的“毗湿奴72号”星际运输船。
运输船原本流畅的线条轮廓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船体中部被巨大的压力挤压变形，它残破的船壳上，只剩下了斑驳的伤痕和尘埃。
“这是怎么开过去的？”江锋喉咙发紧，就像站在车祸现场。
“老板，我们先去做准备了。”嘉丝蒂看了卢卡库一眼。
两人站起身，走向了舰桥出口。
诺曼底号的货舱里，现在几乎是满满当当。
作业用的无人机，装着二硫化钼润滑剂的箱子，还有各种设备，不一而足。
在这片钢铁的中央，矗立着两台“巨神-2型”重型采矿机甲。
它那十条粗壮的蜘蛛足稳稳地吸附在磁力锁定的甲板上。
覆盖着厚重装甲的主躯干正面，是宽大的强化观察窗。
机甲外挂的巨型冲击钻、热能切割臂和矿物处理爪此刻都处于收纳状态，但仅仅是静静悬挂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操作舱内，空间狭小，满是作用不明的按钮。
嘉丝蒂被牢牢束缚在抗荷座椅里，安全带深深勒进她那件略显宽大的橘黄色作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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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前的操控面板上，复杂的星图、飞船状态数据和外部环境监测信息瀑布般流淌。
“老天爷。”嘉丝蒂呼了口气，低声嘟囔着。
“这鬼地方，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人打退堂鼓了。”
“什么哀嚎之环，简直就是黑暗之环，艾尔登法环，死一千次之又死一千次环。”
她调出外部摄像头的画面，光幕上，那两座相互卡死的巨山投下巨大的阴影。
“瞧瞧这个，真像是两颗大牙，我们这回真成小虫子了，要从牙缝里钻进去。”
嘉丝蒂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她透过观察窗，看向前方，对面的机甲里，卢卡库也在调试装备。
就好像一尊用黑铁浇筑的雕像，几乎能作为古达平替，守护传火祭祀场。
他太大个了，即使坐着，也几乎顶到了操作舱的顶棚。同样穿着橘黄色作业服，但那衣服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就像下一秒就会爆衣。
面对外部摄像头那骇人的景象，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反而是不断调试着机械臂关节的预应力设定，还有热能切割器的预热参数。
“喂！大个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嘉丝蒂隔着两层玻璃和一条走道，瞪着大眼，试图捕捉卢卡库的表情，却只看到他脸上冷硬的专注。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万一那两座山突然动了，或者……”
卢卡库依旧沉默。
他仔细检查着每一处液压管路的压力和密封性读数。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映在他深色的瞳孔里，平静无波。
仿佛外面是阳光明媚的太空站，而不是两座随时可能合拢的、总重8000万吨的死亡铁钳。
嘉丝蒂看着他这副样子，撇了撇嘴，有些泄气地靠回椅背。
“行吧行吧，我看你，就跟外面这两块石头一样……”
“……又黑又硬。”
她嘟囔着，目光却又忍不住飘向光幕。
那两座巨山形成的缝隙，幽深、黑暗，像通往地狱的咽喉。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
就像是，回到了她做梦也要远离的……
那个地方。
那些日子。
‘这次。’
‘会不一样了吧？’
…………
诺曼底号，舰桥里。
江锋坐在舰长椅上，摸出一片苏打饼干。
“咔嚓。”
诺曼底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态。
巨大的引擎喷口只逸散出极细微的蓝色光流，推动着飞船以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一点点靠近那两座相互卡死的铁镍巨山。
它最终悬停在距离最近山体表面足足五公里的虚空中。
这个距离，是哈尔西经过无数次引力扰动模拟后划下的绝对红线。
“相对速度匹配完成，误差小于每秒0.01米。”
哈尔西跳到了江锋的饼干上，仰着头说道：“轨道机动锁定，所有姿态引擎均维持最低功率补偿轨道摄动。当前安全缓冲距离为5.2公里。”
“任何超过此范围的接近或引擎功率异常波动，都可能打破两座巨山脆弱的应力平衡。”
“引发灾难性碰撞。”
“近距离扫描，然后建模分析，我要知道所有应力点分布，以及接下来的操作思路。”
江锋言简意赅。
他甩了甩饼干，哈尔西一脸惊慌，一手扒拉着饼干的边缘，一手悬空挥舞。
“你不是内森·德雷克，也不是艾吉奥·奥迪托雷。”
“放开我的饼干，哈尔西。”江锋扫了她一眼。
白衣少女的投影瞬间从饼干边缘消失，一溜烟跑到了饼干盒子上。
江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诺曼底号的舰体腹部，几处装甲板无声滑开。
数根造型奇特，布满复杂感应阵列的伸缩探杆逐渐伸出。
无形的扫描波束如同触须，穿透冰冷的虚空，聚焦在巨山缝隙深处那艘扭曲的运输船上。
“深度扫描完成，目标‘毗湿奴72’状态更新。”
哈尔西的手指绕着头发：“船体结构确认完全破裂，多处贯穿性损伤。内部气压为零。”
“无生命反应，仅探测到一处微弱、稳定的热源，位于船艏通讯舱段，能量特征符合裂变反应堆，应该是维持应急浮标的能源装置。”
她停顿了一下：“其主体短粗圆柱结构因巨力挤压，已发生塑性形变，几何形态接近……三角体。初步判断，其主承力龙骨结构相对完整。”
“动力系统方面，尾部两个独立引擎舱结构尚存，与主船体连接点符合高牵引强度设计规范HT-DS-31。”她的目光转向江锋.
“先生，该残骸具备被整体拖拽的基础。”
“咔嚓。”
江锋咬了一口，淡淡道：“既然如此，就通知嘉丝蒂和卢卡库，他们的计划可以执行了。”
“先润滑，再找锚点，如果需要切割或者其他辅助，可以调用无人机。”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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