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上的日子正式步入了正轨。

    陈长生彻底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有人伺候、有人干活、自己啥也不用管的“退休老干部”生活。

    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名为“咸鱼”的光辉。

    然而对于新加入这个怪胎家庭的慕容剑心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与希望的交织。

    他在昏迷中隐约听到了师尊陈长生为青云峰一脉定下的四条门规。

    那些离经叛道、甚至可以说是无耻至极的言论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从小建立的剑道荣誉感之上。

    若是换做以前，慕容剑心定会嗤之以鼻，认为这是歪门邪道是投机取巧，是剑修之耻。

    可现在他这个被宗门抛弃、被仇敌夺走一切的“废物”，再听到这些话，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认同感。

    是啊，面子值几个钱？荣誉能当饭吃吗？

    只有活着，像狗一样地活着，才有资格去谈论复仇，才有机会将那个高高在上的龙天一和龙傲天亲手拉下神坛，让他也尝尝自己所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师尊是在教他们最真实的生存之道。

    慕容剑心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胸口的剧痛依旧，但体内却多了一股温润的药力吊着他那口气若游丝的性命。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简陋却干净的茅草屋，身上盖着一床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

    “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慕容剑心转头看去，只见那位气质高贵、容颜绝世的大师姐萧嫣然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进来。

    “大师姐，”慕容剑心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躺好。”萧嫣然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动作却很轻柔，她将慕容剑心扶好，把药碗递到他嘴边，“师尊吩咐的，喝了它。”

    慕容剑心没有丝毫犹豫，哪怕这碗药闻起来像是把一百双臭袜子煮烂了的味道，他也眉头不皱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汁入腹，一股暖流瞬间散入四肢百骸，让他那破败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多谢大师姐。”

    萧嫣然没有回应，只是放下碗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养好身体，别辜负了师尊救你一命的恩情。”

    慕容剑心默然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

    他知道在这个看起来冷漠的师门里，他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

    又休养了几日，在古尘那些不知名神药（大白菜）的滋养下，慕容剑心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但至少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一日，陈长生将慕容剑心叫到了道观前的空地上。

    “身体好些了？”陈长生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问道。

    “回禀师尊，已无大碍。”慕容剑心恭敬地回答。

    他现在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青云峰“劈柴杂役”的身份。

    “嗯。”陈长生点了点头，指了指墙角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和旁边堆积如山的木柴，“既然好了那就开始干活吧。看到那个柴房了吗？在你养好伤之前我要你把它填满。”

    慕容剑心顺着陈长生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柴房足以容纳一座小山。

    “是师尊。”他没有任何怨言，走过去捡起了那把斧头。

    斧头很重，以慕容剑心现在虚弱的身体，仅仅是双手举起，都显得有些吃力。

    他深吸一口气，对准一块半人高的木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

    斧刃仅仅是在木桩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而慕容剑心自己却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那块木桩，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再次浮现出浓浓的绝望。

    “我连一根木头都劈不开了吗？”

    “我真的已经废到了这种地步？”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一般再次缠上了慕容剑心的心脏。

    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那块木桩，仿佛那不是木桩，而是龙傲天那张可憎的脸！

    “废物！我真是个废物！”慕容剑心低声嘶吼着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旁的林风和古尘都看到了这一幕。

    林风撇了撇嘴：“这家伙心理素质不行啊，劈个柴都能把自己整破防了。”

    古尘则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劈柴，这是对道心的磨炼。慕容剑心若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此生便再无重修的可能。

    就在慕容剑心陷入自我否定的深渊时，陈长生那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恨他吗？”

    慕容剑心猛地一抬头，看向摇椅上的人儿，眼中充满了血丝：“恨！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那就对了。”陈长生缓缓坐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捡起了地上的斧头递还给他。

    “你现在不是在劈柴。”陈长生指着那块木桩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是在复仇。”

    “把这柄斧头当成你手中的剑。把这块木头当成你仇人的骨头。你每一次挥斧都不是在消耗力气，而是在宣泄你的仇恨，是在磨砺你的杀意。”

    “你的剑心被夺走了是吗？那正好。”陈长生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从今天起你的仇恨就是你的剑心！你的杀意就是你的剑意！”

    “去吧，用你的恨去劈开它。什么时候你能将你所有的恨意都凝聚在斧刃之上，什么时候你才算真正踏入了剑道的大门。”

    说完，陈长生便转身重新躺回了摇椅上，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番话听在慕容剑心耳中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仇恨就是剑心？

    杀意就是剑意？

    这，这是何等霸道，何等疯狂的剑道理论！

    他从小被教导剑修之心当如明镜不染尘埃。

    要心怀正气方能人剑合一。

    可师尊却在教他如何与仇恨共舞如何驾驭杀意！

    这是魔道！是彻头彻尾的魔道！

    可是，不知为何他那颗死寂的心却因为这番“魔道”之言而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感觉一扇全新的，通往无尽深渊却也通往无上力量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我明白了，”慕容剑心喃喃自语。

    他重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斧头。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绝望，不再是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仿佛要将天地都焚烧殆尽的恨意！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龙傲天和龙天一那张得意的脸，浮现出宗门长老们那冷漠的眼神。

    “啊啊啊啊啊”

    慕容剑心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双手高高举起斧头，将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不甘，全部灌注到了斧刃之上！

    一道无形的，纯粹由杀意构成的锋芒在斧刃上一闪而过！

    “给我开！”

    轰！

    一声巨响！

    那块坚硬如铁的木桩应声而裂！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切口平滑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