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长桌尽头,教育部部长周文渊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的闷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在颤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者风范荡然无存,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怒火。
“高考是什么地方?是为国选材的圣殿!现在成了什么?成了资本家子弟的游乐场,成了流氓斗殴的角斗场!”
他面前的巨大光幕上,正播放着考场内的实时画面。
数以万计的考生,如同一群被驱赶的鬣狗,疯狂地追逐、骚扰、围堵着一个孤零零的光点。
这是之前林阳被围堵的画面。
而在另一片画面区域中,数个庞大的考生团体壁垒分明,形成了对峙之势,俨然是军阀割据的雏形。
“陆景淮,还有那个苏晴!他们把高考当成了什么?公然拉帮结派,利用场外资本影响考试进程,这是对高考公平性的公然践踏!”
高考委员会负责人李振国紧跟着开口,他的脸色铁青,手中的报告被捏得变了形。
“我提议,立刻介入!强行解散这些所谓的‘联盟’,并将陆景淮、苏晴等首要分子,直接驱逐出考场,终生禁考!”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绝。
这代表了教育部和高考委员会的最终态度。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军方代表,龙骧上将,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光幕。
“李委员,稍安勿躁。”
“这不叫践踏,这叫压力测试。”
龙骧上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周文渊的怒火。
“真正的战场,比这残酷一百倍。没有规则,没有公平。敌人不会因为你家境贫寒就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你孤立无援就放弃围剿。我觉得,这很好。”
“很好?”周文渊气极反笑,“死几百个平民考生,也叫很好?”
“必要的牺牲。”
龙骧上将的回答简单而冷酷。
“与其让他们日后在真正的战场上白白送死,不如现在就让他们认清现实。热风小队和其他九支军方背景的小队,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表现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期。他们的战术素养和应变能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
只要军方看重的人能得到锻炼,死几个无关紧要的平民考生,根本不值一提。
“龙骧上将说得对!”
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立刻附和,他是天盛资本的代表,启源集团的股东之一,也是这次场外资金流入的主要推手之一。
“市场经济嘛,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陆景淮同学的行为,恰恰证明了他拥有卓越的资源整合能力和领导才能。这不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人才吗?”
“我们天盛资本,愿意为这种模式的推广,提供十个亿的‘人才发展基金’!”
他笑眯眯地环视一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商品。
“无耻!”李振国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这是在用钱,扼杀天才!”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方是坚持高考纯洁性,要求维护规则与公平的教育部。
另一方,则是以军方为首,各大财团、顶级公会为辅的利益共同体。他们希望看到混乱,甚至鼓励混乱,因为混乱意味着旧秩序的崩塌和新利益的诞生。
至于夹在中间的各大顶尖学府的代表们,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他们一边受教育部门管辖,不敢公然唱反调。
另一边,财团和公会又是他们最大的赞助商,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两头都得罪不起,只能当个锯嘴的葫芦。
所有人都在出于自己的考虑发言,没有人在乎那死去的学生,因何而死,有无蹊跷。
周文渊看着这群人的嘴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大势已去。
当资本和强权开始联手,所谓的规则和公平,就成了一纸空文。
“我最后再说一遍。”周文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决绝,“如果你们执意如此,我将动用部长权限,终止本轮考核!所有后果,由你们一力承担!”
这是最后的通牒。
龙骧上将的眉梢终于动了一下。
他缓缓开口:“周部长,你可以试试。军部预定的十个特招名额,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作废。谁敢阻拦军方选材,就是与整个军部为敌。”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死寂一片。
威胁。
**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周文渊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龙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天盛资本的代表又一次笑呵呵地开口了,打破了僵局。
“周部长,何必动这么大肝火呢?我们换个角度想,就算您现在终止了考核,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
“那些世家子弟,比如陆景淮,他就算被禁考,清北学府抢着要,各大公会捧着要,他的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军方看中的那十个小队,更不用说,龙骧上将一句话的事,直接进入特战序列,前途无量。”
“世家子弟,他们本来走的就是各家的单招。”
他摊开手,作无奈状。
“甚至,那些在混战中表现出色的普通考生,也会被我们这些资本,还有各大公会提前锁定,给出远超普通大学毕业生的待遇。”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周文渊和李振国的心上。
“周部长,您看,有学上的,依旧有学上。有前途的,依旧有前途。”
“您现在强行终止考核,唯一影响到的,恰恰是那些您最想保护的,那些遵守规则,却实力平平,在混战中被淘汰的普通考生。”
“他们失去了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然后呢?背着一个‘高考失败者’的标签,走进社会,继续被我们这些‘不公平’的资本所支配。”
“您告诉我,您这么做,究竟是在保护谁呢?又是为了谁的公平呢?”
一连串的反问,字字诛心。
周文渊彻底沉默了。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