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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指甲还在长7
    “格式化。”

    这个词像一把冰锥,直接凿穿了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它不是删除文件,不是清除数据。它用在“阿哲”身上,用在那个与我生命“高浓度纠缠”的个体上……这意味着什么?抹去?清零?变成和它一样的……空洞?

    颈动脉在它冰冷的指尖下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撞击一块坚硬的寒冰。恐惧不再是情绪,它成了实体,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让我重得无法动弹,又让我轻得快要飘起来,灵魂仿佛已经一半离体,惊恐地俯瞰着这具被非人之物扼住的躯壳。

    隔离?还是格式化?

    这两个选择像两条毒蛇,在我几乎凝固的思维里缠绕嘶鸣。

    不。不能是格式化。绝不能。

    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嘶气声,我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快得不像经过大脑:

    “……隔离!”

    声音破碎,颤抖得不成样子,却异常清晰。

    它压在我脖颈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睛极近地凝视着我,像是在分析我这个反馈信号的真实性与有效性。

    几秒钟的死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调的低鸣、窗外遥远的车声,甚至我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终于,那冰冷的指尖缓缓离开了我的皮肤。

    残留的触感像一道冰环,烙在那里。

    它似乎满意了。至少,暂时满意了这个选择。

    “指令确认。执行隔离程序。”

    它平板地宣布,然后转过身,不再看我,仿佛我只是一个做出了正确选择的交互设备。

    它开始行动。

    它的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卧室——我和阿哲的卧室。我像被抽走了骨头,又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踉跄地跟了过去。

    卧室里还残留着阿哲的气息,她的香水味,洗发水的淡香,枕头上熟悉的凹陷。这一切此刻都成了刺心的刑具。

    它站在卧室中央,再次开始了那种扫描般的巡视。视线掠过双人床,掠过衣柜,掠过梳妆台——上面摆着她的首饰盒和护肤品。

    然后,它走向衣柜。

    拉开柜门。里面一边是我的衣服,大多是深色、款式简单;另一边是阿哲的,色彩明丽,裙摆飘飘。

    它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将阿哲那边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不是拿,是扯。动作粗暴,带着一种高效的、清除冗余物品般的冷漠。连衣裙、衬衫、毛衣……它们被胡乱地扔在地上,像被丢弃的彩色的皮。

    “不……”我发出一声无力的呜咽,却不敢上前阻止。

    清空了阿哲那一侧,它又开始拉扯挂着的裙子,那些连体的、色彩鲜艳的裙子。它把它们一件件扔在地上,然后,它开始撕。

    苍白的手指抓住一条阿哲最喜欢的碎花裙的领口,猛地向两边一扯!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尖锐地刺破空气。

    它像是在制作绳索,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执行“破坏原有结构”的指令。它将撕开的布条拧在一起,动作笨拙却异常有力。

    然后,它拿着那些扭曲的、色彩破碎的布条绳索,走向卧室门口。

    它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徒手,就将那些布条的一端死死塞进了门框与墙壁之间极其细微的缝隙里,用力之大连墙壁的腻子粉都簌簌落下。另一端,则以同样的方式,固定在门板上。

    它不是在锁门,是在……封门。用一种极其原始、却透着非人力量的方式。

    一条,两条,三条……

    扭曲的布条纵横交错,封住了卧室的门框,像一道邪异的封印,又像一个拙劣模仿的结界。

    做完这一切,它退后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然后,它转向我。指了指地上那堆被撕烂、拧碎的、属于阿哲的衣服。

    “清理。”它吐出两个字。接着,它的手指指向那扇被布条封死的卧室门。

    “边界。”

    最后,它指向我,又指向门外客厅的方向。

    “你的活动区域。”

    它歪着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的光,仿佛一个程序完美运行到了阶段性节点。

    “干扰源已隔离。”

    “环境同化,继续。”

    它不再看我,绕过我,走向客厅。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我独自站在卧室门口,面前是扭曲的、色彩斑斓的布条封印,脚下是撕碎的、还残留着阿哲气息的衣物碎片。

    房间里,还充斥着她的味道。

    她被关在了里面。

    被“隔离”了。

    而我,被允许留在外面。

    留在……它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