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49章 纸人快递员送来新订单
    陈三槐的脚趾在凉风里抽了一下。

    不是冷,是那种刚睡醒时脚底板突然一麻的感觉。他低头看了看,布鞋还是破的,左脚第二个脚趾头露在外面,沾了点土。沙树在风里晃,光点洒在地上,像有人拿筛子抖了一把星子。他没动,手却在膝盖上轻轻弹了两下,指节磕出个虚幻的算盘声。

    七天赎七万魂,功德沙漏碎成光,树从土里长出来,灯一盏盏自己亮。按理说,这事儿该算完了。

    但他手指还是管不住地动。

    林守拙蹲在风车边上,正拿铜丝给新天线调频,嘴里哼着“信号满格,往生不卡”。杨石头提着夜壶绕树走了三圈,铜牌叮当响,最后一圈卡在树根那儿,他低头瞅了眼:“这水浇得,比上个月烧纸还勤。”

    话音没落,院门口的纸扎快递员就来了。

    不是走,是飘。脚离地三寸,一身灰布褂子,脸上没五官,只在该是眼睛的地方画了两个墨点。它手里捧着个红帖,封口用朱砂点了朵小花,像是从谁家婚书上撕下来的。

    陈三槐没伸手。

    林守拙却先站了起来,天线一歪,铜丝蹭到沙树叶子,发出“滋”一声轻响。快递员停在三步外,把红帖往前递了半尺。陈三槐这才伸手,指尖刚碰纸面,一股热意顺着指头爬上来。

    不是烫,是活的。

    像摸到一张刚咽气的人脸上还带着体温的皮肤。

    他皱眉,把帖翻过来。背面没字,但纤维里浮着细金线,弯弯曲曲,分叉成枝,像是谁拿毛笔画了半张族谱,又故意绕开陈家祖坟那几行。

    “防水冥钞试纸。”林守拙凑过来,指甲刮了刮边角,纸面没起毛,“这玩意儿是地府内部测试用的,阳间不该有。而且……”他顿了顿,“朱砂里掺了东西。”

    陈三槐把帖放在纸风车上。风车转得慢,红帖平铺,沙树的光一照,金线更明显了,像是有血在纸里慢慢爬。

    林守拙又刮了一点朱砂粉末,撒在地上。粉末没散,反而聚成小团,像黑蚂蚁排阵,朝着院门方向挪了两寸,停住。

    “哭过的孩子的泪调的浆。”他声音压低,“这纸,是拿眼泪糊的。”

    话刚说完,院外传来笑声。

    不是一群孩子闹,是一个小孩,清亮亮地笑,像在追什么东西。笑声从墙外飘过,由近及远,又绕回来,像是贴着墙根走了一圈。

    没人说话。

    三秒后,井口方向飘来一声“哥哥”。

    轻得像蚊子哼,又像谁在梦里叫你。

    陈三槐没回头。他盯着红帖,发现那朵朱砂花的花瓣边缘,开始渗出极淡的水痕,像是纸在出汗。

    林守拙往后退了半步,铜丝天线“啪”地断了一截,掉在沙树根边。他没去捡。

    杨石头提着夜壶从树后绕出来,铜牌拍了拍裤腿:“总局刚发通知,本月无新增任务。这单……不是系统派的。”

    陈三槐没应。

    他把红帖折了两下,又两下,折成一只纸鹤。动作不快,但稳。纸鹤成型后,他起身,弯腰,把鹤轻轻放在沙树根部的土上。

    沙叶晃了晃,光点洒下来,落在纸鹤背上。纸鹤没被压塌,反而吸了点光,翅膀边缘泛出微红。

    他拍了拍手,土没沾牢,簌簌往下掉。

    “灯点了,门就得开着。”

    林守拙抬头:“你接了?”

    “没接。”

    “那鹤呢?”

    “放着。”

    “万一它自己飞了?”

    “那就让它飞。”

    杨石头把夜壶往地上一蹾,铜牌震得直晃:“总局可没说要接野单。上次私接阴债,判官陆离在你背上写催债单写到第三页,墨都洇了。”

    陈三槐看着沙树。

    树不动,风过,光点跳。

    他没说话。

    林守拙蹲下,盯着纸鹤。鹤的头微微低着,像是在看地下的什么东西。他伸手想碰,指尖离纸还有一寸,鹤的翅膀突然颤了一下。

    不是风。

    是纸自己动的。

    他缩回手,嗓子发干:“这纸……能认人?”

    陈三槐终于开口:“它认的不是我。”

    “那是谁?”

    “七童棺。”

    两个字一出口,院外的笑声又来了。

    这次近。

    贴着墙,像是有人趴在窗纸上听里面说话。笑声持续了两秒,突然断掉,紧接着,井口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泣,像小孩憋不住哭,又怕被人听见。

    林守拙猛地站起,撞倒了风车。风车倒在沙树边,铜丝插进土里,发出“滋”一声,像是通了电。

    杨石头把夜壶提起来,当盾牌似的挡在身前:“这单……真不能退?”

    陈三槐看着纸鹤。

    鹤的翅膀又颤了一下。

    这次,它抬起了一边,像是要飞,但没动。

    “退不了。”他说,“有人点了灯,就得有人烧纸。”

    “可这纸……不是烧给死人的。”林守拙声音发紧,“是烧给活的。”

    陈三槐没反驳。

    他弯腰,从道袍补丁里摸出一枚铜钱,用指甲盖在桌角磕了两下,扔进纸鹤嘴里。铜钱卡在折缝里,没掉出来。

    纸鹤的头,往下沉了半分。

    像是受了供。

    沙树的光忽然暗了一瞬。

    不是风遮,是光自己收了一下,像呼吸停了半拍。

    院外,墙根底下,传来指甲刮石头的声音。

    很轻,一下,又一下。

    陈三槐转身,走向屋檐下的长凳。

    他坐下,脚趾又抽了一下。

    这次,他没去管。

    hai